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焦作城内的枪声渐渐零星,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气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。
成功拿下焦作之后,陈实迅速处理完最紧急的军务。
然后第一时间便带着赵刚和警卫人员,赶往了城西的煤矿区。
焦作煤矿,不仅是67军此战最重要的战利品,更关系着部队未来的发展和近万被俘弟兄的命运。
也是陈实发动此次攻击的核心价值利益所在。
当然要保证没有任何问题。
但矿区似乎因为此次战斗产生了较大的损失。
越靠近矿区,景象越发触目惊心。
倒塌的煤堆、炸毁的巷道口、布满弹孔的建筑墙壁,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发生的激烈战斗。
但比这更让人心头发紧的,是那些聚集在矿区中央广场上的人。
黑压压的一片,几乎望不到头。
他们大多衣衫褴褛。
很多人身上只剩下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破布短裤,浑身煤黑,瘦骨嶙峋,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。
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,让他们眼窝深陷,眼神麻木,如同行尸走肉。
只有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,还证明他们是活人。
这就是被日军俘虏后,在此地暗无天日地挖煤、受尽折磨的近万名中国军人。
而在广场的另一侧,则是另一番景象。
近三千名日军俘虏和伪军俘虏被缴了械,双手抱头,蹲在地上,由荷枪实弹的67军士兵看守着。
这些俘虏里大部队是伪军,大概有2600余人,小鬼子只有不到400人。
和伪军不同。
日军俘虏虽然也狼狈,但大多还穿着相对完整的军装,脸上带着不甘和恐惧。
而那些伪军则大多耷拉着脑袋,面如土色,身体瑟瑟发抖。
陈实的到来,引起了广场上的一阵骚动。
67军的士兵们立刻挺直腰板,持枪敬礼。
而那些被解救的战俘们,则茫然地、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这位被众多军官簇拥着、气势不凡的将军。
陈实没有走向那些俘虏,而是径直走到了广场中央的一个稍微高点的煤堆上。
他环视着下面这近万双麻木、绝望又带着一丝探寻的眼睛,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,沉甸甸的。
这近万弟兄们受苦了!
陈实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,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:
“弟兄们!”
声音洪亮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“我是国民革命军第六十七军军长,陈实!”
“我宣布——你们,解放了!自由了!”
这两句话,如同惊雷,炸响在每一个被俘官兵的耳边。
“解……解放了?”
“自由?我们……自由了?”
众人皆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。
短暂的死寂之后,是山呼海啸般的爆发。
“呜哇——!”
“我们得救了!!”
“娘啊!儿子还活着!还活着啊!!”
近万个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灵魂,在这一刻彻底释放。
有人仰天狂笑,有人捶胸顿足。
更多的人则是抱头痛哭,哭声震天动地。
那哭声里包含了太多的屈辱、痛苦、绝望和此刻绝处逢生的狂喜。
整个广场瞬间被巨大的声浪淹没,连看守俘虏的士兵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然而,这狂喜和痛哭中,很快掺杂进了另一种情绪。
是愤怒。
是刻骨铭心的仇恨!
许多哭喊着的战俘,猛地抬起头。
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广场另一侧那些蹲着的日军和伪军俘虏。
就是这些人,这些畜生!
用皮鞭、用刺刀、用非人的折磨,强迫他们没日没夜地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劳作。
看着同伴累死、病死、被打死。
过往的惨痛回忆让所有受苦的弟兄们无比愤怒。
“狗日的小鬼子!汉奸!”
“杀了他们!给死去的弟兄报仇!”
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,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。
近万刚刚获得自由的人,如同决堤的洪水,带着滔天的恨意,朝着那三千俘虏汹涌扑去。
场面瞬间失控。
“砰!”
一声清脆的枪响,压过了所有的怒吼和哭喊。
所有人都是一愣,冲在最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,回头望去。
只见陈实站在煤堆上,手中的驳壳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。
他脸色冷峻,目光如刀,扫过激愤的人群。
“都给我站住!”
陈实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军座!为什么拦着我们!”
“这些畜生不是人!他们该死!”
“让我们杀了他们!报仇!”
人群激动地喊着,不解,甚至有些愤怒地看向陈实。
陈实收起枪,看着眼前这些被仇恨烧红了眼的弟兄,心中理解他们的痛苦,但他有更深的考量。
陈实提高了音量,压住现场的嘈杂:
“弟兄们!你们的苦,你们的恨,我陈实明白!我67军的每一个弟兄都明白!”
陈实话锋一转,手指向那些吓得面无人色、缩成一团的俘虏:“但是,杀了他们,固然痛快!可然后呢?一枪崩了,太便宜他们了!”
众人安静了一些,但眼神里的怒火未消,都疑惑地看着陈实。
陈实走到人群前方,指着那巨大的、深不见底的煤矿井口,声音冰冷:“看看这里!看看你们曾经受苦的地方!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幽深的矿井。
“他们!”陈实的手指向俘虏,“曾经用皮鞭和刺刀,把你们当牲口一样赶下去,为他们挖煤!让你们流血流泪!”
陈实继续说道:“现在!天道轮回!该轮到他们了!”
陈实目光扫过全场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从今天起,这些俘虏,就是这焦作煤矿的苦力!他们挖的每一块煤,都是在赎他们犯下的罪!”
“他们曾经加诸在你们身上的痛苦,我要他们用汗水,用劳役,十倍、百倍地偿还!这才叫真正的报复!这才叫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!”
这番话,如同醍醐灌顶,瞬间浇醒了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众人。
对啊!
一枪打死,确实太便宜这些畜生了!
得让他们也尝尝下井挖煤的滋味,让他们在曾经奴役别人的地方,像牲口一样劳作至死!
这才是最解恨的报复!
想通了这一点,众人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快意和期待所取代。
看着那些在士兵枪口下瑟瑟发抖的俘虏,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些人在矿井下灰头土脸、疲惫不堪的模样。
“军座说得对!让他们挖矿!累死他们!”
“对!让他们也尝尝咱们受过的罪!”
“哈哈!好!这个法子好!解气!”
群情再次激愤起来。
但这次不再是冲上去厮杀的愤怒,而是一种看到仇人即将遭到漫长惩罚的快意。
陈实看着情绪转变的众人,心中稍定。
他这么做,既平息了可能发生的混乱,避免了无谓的杀戮,又为煤矿找到了一批免费且罪有应得的劳动力,可谓一举多得。
陈实转身对负责看守的军官下令:“把这些俘虏登记造册,严加看管!从明天起,分批押解下井劳作!告诉他们,老老实实干活,还能多活几天!谁敢反抗或逃跑,格杀勿论!”
“是!军座!”
安排完这一切,陈实再次看向那近万被解救的弟兄,语气缓和了许多:
“弟兄们,你们受苦了!先好好休养身体,检查伤势。愿意重新扛枪打鬼子的,我67军敞开大门欢迎!想回家的,我们发放路费!从今天起,你们不再是俘虏,是自由的中国人,是我陈实的弟兄!”
这番话,如同暖流,涌入了这些饱受摧残的心灵。
许多人再次热泪盈眶,但这一次,泪水里不再是绝望,而是希望和感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