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阳城头,硝烟尚未完全散尽,焦糊与血腥的气味依旧混杂在初冬寒冷的空气中。
但一面崭新而醒目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,已在原日军联队部的楼顶猎猎作响,宣告着这座战略重镇的光复。
在肃清残敌、稳定秩序、完成初步的战果清点后,一封装载着捷报与鲜血的详细电文,从信阳87师临时师部发出,以最高密级,飞向遥远的战时陪都——重庆。
重庆,军事委员会作战厅。
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,值班的少将高参就被机要秘书急促的脚步声惊醒。
“长官!大捷!第五战区敌后武装第87师,陈实部急电!”
高参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,有些不耐烦:“又是敌后袭扰战报?按惯例处理便是……”
“不……不是袭扰!”机要秘书因激动而声音发颤,“是……是光复!他们……他们拿下了信阳!”
“什么?!信阳?!”高参猛地站起,一把夺过电文,目光急速扫过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字句:
“……我部于22日13时,经血战,成功光复豫南重镇、平汉路枢纽信阳……毙伤日军联队长坂本一郎以下约两千八百余人,俘获百余……缴获武器物资无算……彻底摧毁信阳火车站及沿线设施,敌之后勤命脉已断……我部伤亡亦重,阵亡官兵八百八十七人,伤逾一千五百……”
高参的手微微颤抖,反复看了三遍,才确信这不是梦。
他猛地推开椅子,声音因极度震惊和兴奋而变调:“快!立刻呈报委座!立刻!这是天大的捷报!”
消息如同平地惊雷,瞬间在军委会高层炸响。当电文被以最快速度送到黄山官邸常凯申的案头时,他正在用早餐。
侍从室主任亲自呈上电文,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:“委座,信阳……陈实师长来电,87师……光复信阳!”
常凯申持筷的手顿在了半空。
他缓缓放下碗筷,接过电文,戴上了他的金丝眼镜。
他看得极其仔细,每一个数字,每一个战果,甚至每一个伤亡,都未曾遗漏。
偌大的餐厅里寂静无声,只有电报纸页轻微的摩擦声。
常凯申的脸上,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,随即,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浮现出来。
有巨大的惊喜,有如释重负,有对巨大战果的欣慰。
常凯申久久不语,最终,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眺望着外面雾气笼罩的山城。
他点燃了一支雪茄,深深地吸了一口,烟雾缭绕,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神。
“好。打得好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,“陈实,没有辜负我的期望,没有辜负国家的期望。”
常凯申委员长转过身,对侍从室主任下达命令,语气斩钉截铁:
“立刻以军事委员会名义,向全国发布捷报!通令嘉奖第87师全体官兵!授予陈实‘二等宝鼎勋章’!”
“着军政部、后勤部,想尽一切办法,优先为87师补充兵员、弹药、药品!他们需要什么,只要我们有,就给他们什么!”
“告诉陈实,”常凯申停顿了一下,语气格外凝重,“信阳之捷,功在党国,彪炳千秋!然敌寇凶顽,报复必至。着他务必审时度势,可相机放弃信阳,以保存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!我要的是一支能继续打鬼子的87师,不仅仅是一座信阳空城!”
来自重庆的嘉奖令和委员长的亲口指示,很快便通过电波传回了烽火连天的信阳。
在残破不堪的原日军联队部里,陈实和赵刚等人聆听了电文。
听到“二等宝鼎勋章”和全国通令嘉奖时,年轻的参谋们脸上露出了激动与自豪的光芒。
但当听到委员长“保存有生力量”、“可相机放弃信阳”的指示时,大家都沉默了下来,目光齐齐望向陈实。
陈实脸上并无太多得色,他走到地图前,看着信阳周边已然开始标注出的日军可能增援的箭头,平静地说道:
“回电委座暨军委会:职部谨遵钧命,必不负国家民族之厚望。信阳之捷,全赖将士用命,上峰运筹。现正加紧疏散物资,转移伤员,妥善部署撤离事宜。87师全体官兵,已做好应对一切艰难之准备,必使此抗日子之火种,长燃于敌后!”
他的回电,既表达了对上峰嘉奖的感谢与谦逊,更表明了坚决执行保存实力指示的决心,充满了冷静与担当。
随着军委会的正式通报,“87师光复信阳”的捷报如同长了翅膀一般,迅速传遍了全国各大报馆。
号外再次铺天盖地,民众欢欣鼓舞,士气为之大振。
信阳的光复,被赋予了远超其军事意义的政治象征,它向全世界宣告:在华夏广袤的敌后战场,华夏军队依然在进攻,在胜利!
而在日军华中派遣军司令部里,畑俊六在得知信阳失守、坂本联队几乎全军覆没、后勤枢纽被彻底摧毁的消息后,再次掀翻了桌子,其暴怒程度,远超桐城失守之时。
他严令周边日军部队,不惜一切代价,向信阳合围,誓要将陈实和他的87师,彻底歼灭在信阳城下!
一场围绕信阳的更大规模的风暴,正在急速酝酿。
而已经完成战略目标的87师,在经历了血战的辉煌与短暂的荣光后,即将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。
如何在日军重兵合围之前,带着缴获与荣誉,全身而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