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87师于大别山深处厉兵秣马、实力迅猛恢复之际,一个沉重如山的噩耗,如同裹挟着长江水汽的阴冷寒风,穿透了层层山峦,最终送达了隐雾坳的87师师部。
安庆,失守了。
消息是由一支从安庆方向溃退下来的川军小部队带来的。
他们衣衫褴褛,浑身血污,脸上写满了疲惫、悲怆与未能守住阵地的屈辱。
带队的是一名手臂负伤、用肮脏布条吊着的连长,他几乎是被人搀扶着来到陈实面前的。
“陈……陈师长……”川军连长声音嘶哑,未语先泣,“安庆……没了!我们军座带着弟兄们拼到最后,城垣到处是缺口,鬼子……鬼子的舰炮太凶了,波田支队和增援上来的鬼子像潮水一样往里涌……弟兄们一批批填进去,都打光了啊!”
他哽咽着,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地狱般的最后时刻。
城墙在重炮轰击下成段坍塌,守军依托残垣断壁和每一座房屋浴血巷战,弹药打光就用刺刀、用大刀、用砖石……但敌我力量悬殊实在太大,日军源源不断,而守军血都快流干了。
最终,为保全最后一点种子,杨森被迫下令残部突围。
“我们突围的时候,城里……城里好多地方还在烧,还在响枪……好多弟兄……没能出来……”
川军连长再也说不下去,这个铁打的汉子蹲在地上,捂着脸,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。
师部里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的心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窒息般的难受。
尽管早已知道安庆战事艰难,也曾尽力支援,但当这座长江重镇真正陷落的消息传来时,那种唇亡齿寒的刺痛感和战略上的巨大失落感,依旧无比强烈。
赵刚一拳砸在木柱上,眼眶泛红:“还是……没守住吗……”
陈实背对着众人,久久地凝视着地图上那个已被他用红笔狠狠划掉的地名——安庆。
他的背影僵硬,仿佛一座压抑着怒火的山峦。
他回想起不久前与杨森在黑石峪外的短暂会师,那时虽处境艰难,但两军携手,尚能予敌重创。
如今,安庆陷落,杨森部损失惨重,这意味着武汉的东大门已然洞开,日军可以沿着长江,直逼武汉核心区域。
“波田支队……第六师团……”陈实的声音低沉而冰冷,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,“他们踩着安庆守军的尸骨,又要前进一步了。”
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师部里每一位神情悲愤的军官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都听到了?安庆的弟兄们,尽力了!他们流尽了最后一滴血!现在,鬼子打通了长江通道,下一个目标,就是武汉!”
“我们87师,蹲在大别山里,不是来看戏的!”陈实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安庆丢了,但我们还在!大别山还在!只要我们还站在这里,鬼子的后方就永远不得安宁!他们向前线运送的一颗子弹、一粒粮食,都要提心吊胆,怕我们从哪里杀出来!”
“传令全师!”陈实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,寒光四射,“安庆之失,是我全军之痛,亦是我等之耻!此仇此恨,唯有以血还血!”
“各部队加强战备,侦察力量全部给我撒出去!我要知道拿下安庆的鬼子,下一步往哪里动!他们的后勤线怎么走!”
“我们要用更猛烈的攻击,更频繁的破袭,让鬼子每前进一步,都要付出血的代价!让他们知道,就算他们拿到了安庆,拿到了武汉,只要大别山这面旗帜不倒,他们就永无宁日!”
陈实的话,像一剂强心针,将弥漫在师部的悲愤情绪,迅速转化为了更加炽烈的战意。
安庆的失守,没有让他们沮丧,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们在这敌后战场战斗到底的决心。
“对!师座说得对!安庆的仇,我们帮着报!”
“让小鬼子尝尝我们87师的厉害!”
军官们纷纷怒吼,群情激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