岔路口的短暂交火虽以全歼日军警戒部队告终,但枪炮声无疑已惊动了紫金山方向的日军主力。
夜色中,仿佛能感受到来自西面山区的巨大压力正在迅速凝聚。
粤军第159师副师长罗策群找到陈实,语气急促而诚恳:“陈师长,岔路口已通,但我部奉命还需在此坚守一段时间,掩护后续可能从太平门突围的兄弟部队。贵部伤亡颇重,人困马乏,不宜久留险地。请即刻率87师先一步转移,向皖南方向转进!”
陈实知道这不是客套的时候,87师经过连番血战,早已是强弩之末,急需休整。
留下来不仅帮不上大忙,反而可能成为拖累。
他没有任何矫情,重重一抱拳:“罗师长,保重!多谢了!”
陈实随即下令:“程秋义!留下三挺马克沁,五挺捷克式,所有配套弹药匀出一半,交给友军!”
士兵们迅速执行命令。
虽然这些武器弹药同样宝贵,但此刻用于加强掩护部队的火力,无疑能挽救更多后来突围者的生命。
陈实对罗策群道:“罗兄,一点心意,务必收下。望能助贵部多坚持片刻,多救出些弟兄!我们在皖南再会!”
罗策群看着那些崭新的武器,眼中闪过一丝感激,他知道这份心意在此时有多么沉重:“陈师长高义!罗某代后续突围的弟兄们谢过了!皖南再会!保重!”
告别了毅然决定断后的159师将士,陈实立刻率领87师残部,毫不犹豫地钻入茫茫夜色,向着东方疾行。
队伍沉默地穿行在丘陵和田埂之间,每个人都透支着体力,但求生的本能和突出重围后的些许松弛支撑着他们。当
确信已暂时脱离日军主要威胁区域后,陈实最迫切的事情,便是联系上他早已派往后方的种子。
参谋长赵刚所部。
“通讯兵!”陈实低声呼唤。
一名背着沉重电台的通讯兵立刻上前:“师座!”
“立刻尝试呼叫赵参谋长!频率xxxx,呼号‘种子’!询问他们目前的位置和状况!”陈实语速极快,心中带着一丝期盼和不安。
他不知道赵刚是否顺利抵达后方,是否完成了安顿和整训的任务。
通讯兵熟练地架设天线,调整频率,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等待着回音。
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漫长。
终于,通讯兵抬起头,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喜悦:“师座!联系上了!是赵参谋长本人回电!”
陈实一把抢过译好的电文纸,借着微弱的月光,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:
“师座钧鉴:职部赵刚已按计划抵皖南,现驻于黄山脚下谭家桥镇。人员、设备均安,新兵训练初具成效,日夜盼师座归来。知您率部突围,万分焦急!请速告方位及状况,职部即刻派人接应!盼复!赵刚。”
看着电文上熟悉的语气和“黄山”、“谭家桥”这几个字,陈实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,一股暖流涌上心头。
赵刚不仅成功了,而且还拉起了一支队伍,在黄山脚下站稳了脚跟。
那里将是87师重生的希望之地。
陈实立刻对通讯兵道:“回电!”
陈实口述电文,通讯兵迅速记录并发送:
“赵刚:见电甚慰!我已率师部及残存弟兄千余人,自金陵太平门突出重围,现正往皖南转进。人员疲惫,伤亡甚重,但士气未堕。我将直奔黄山谭家桥与汝汇合。不必派员接应,路途险阻,恐生变故。务必巩固驻地,整军备武,等我到来!陈实。”
发电完毕,陈实心中豁然开朗,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明确。
陈实转身,对着疲惫不堪却眼神期待的队伍,朗声说道:
“弟兄们!刚刚接到赵参谋长的电报!他们已经在安徽黄山脚下为我们准备好了休整之地!那里有安顿好的伤员,有新补充的兵员,有充足的物资!我们不再是孤军了!”
这个消息如同给垂危的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,队伍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和啜泣声,那是绝处逢生后的巨大情感释放。
“但是!”陈实提高声调,“从这里到黄山,还有很长一段路!鬼子绝不会让我们轻易过去!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!”
陈实猛地一挥手,指向东方:“目标,安徽黄山!全师急行军!出发!”
不再需要更多的动员。
希望,是最好的兴奋剂。
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,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,拖着疲惫的身躯,却迈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步伐,朝着黄山的方向,朝着希望的方向,急速前行。
月光洒在蜿蜒的小路上,映照着一支沉默而坚定的队伍,他们的身后是沦陷的首都和无尽的伤痛,而前方,是重建和复仇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