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、团指挥官们敬完礼,转身匆匆离去。
赵刚凑近陈实,压低声音,语气里满是担忧:“师长,前沿太危险了,您真要去?”
“打仗有不危险的?”陈实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不容置疑,“让通讯兵把电话线扯到八字桥边上的民房,我在那儿盯着。还有,告诉林墨,让战地医疗队的人往259旅那边靠!打日军陆战队司令部,伤亡肯定小不了。”
“是!”赵刚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!”陈实喊住他,从指挥所角落摸出个布包塞过去,“这是苏先生新搞的防潮炸药,给261旅送去。公大纱厂地下室那鬼地方,又潮又湿,老炸药怕是不顶用。”
晨雾刚散尽,凄厉的冲锋号就撕破了上海的晨空。
杨树浦路方向,261旅率先动手。
炮兵团105毫米榴弹炮的怒吼震得公大纱厂烟囱直晃,烟尘弥漫中,士兵们三人一组向前猛冲。
捷克式轻机枪和马克沁重机枪喷吐着火舌,压得日军阵地上抬不起头。
周颐鼎旅长躲在街垒后,眼看工兵抱着炸药冲向沪江大学地下室的黑洞洞入口,猛地想起陈实那句“别硬冲”。
他立刻挥手嘶喊:“吹号!让前锋撤!等炸药响!”
控江路方向。
521团没碰上硬钉子,团长向凤武却一点不敢放松。
他带着兵在五角场的巷子里拼命挖战壕,连路边的石碾子都滚过来垒成了掩体。
一个新兵按捺不住想往前冲,被他一把拽住后领拖回来,厉声喝道:“急什么?师长说了,咱是卡脖子的!等着鬼子撞上来!”
黄兴路的巷子里。
522团正和日军贴身肉搏。
一个鬼子小队长挥舞军刀怪叫着扑来,被老兵王二柱一个“金丝缠腕”卸了刀,紧接着一记“黑虎掏心”狠狠砸在胸口。
鬼子像破麻袋一样瘫倒在地,王二柱喘着粗气咧嘴一笑:“妈的,黑龙十八手,真他娘管用!”
最惨烈的厮杀,在259旅主攻的宝山路。
517团一头撞上了铁板!
日军陆战队本部大楼墙头上,几挺重机枪像疯了一样扫射,子弹泼水般砸在柏油路上,碎石乱飞。
士兵们被死死压在路沿下,头都抬不起来。
团长李忠急得眼睛冒火,正要下令冲锋,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炮声。
师长派来的炮兵团支援到了!
105毫米的炮弹呼啸着砸在铁丝网上,轰然炸开一片缺口。
“冲啊!”李忠的吼声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淹没。
陈实站在八字桥旁一栋摇摇欲坠的民房顶上,望远镜的镜片几乎要被他捏碎。
他看到518团拿下了虹口游泳池,刚松半口气,517团方向腾起的浓烟又让他心猛地一沉。
鬼子援兵上来了!
“给517团发报!”陈实头也不回地对通讯兵吼道,“撤到横浜路休整!让518团从侧面给我抄过去,捅鬼子腰眼!”
通讯兵刚冲下楼,赵刚又喘着粗气跑上来,军装上溅着大片暗红的血渍:“师座!林医生那边顶不住了,伤员像潮水一样往她那涌,担架队根本不够用!问要不要派人到前沿抢运?”
“派!”陈实咬着牙,眼睛死死盯着望远镜,“让担架队跟着517团!离远点,别他妈往枪口上撞!”
脚下的屋顶被炮弹震得簌簌落灰。
望远镜里,宝山路的景象让陈实浑身发冷。
259旅的士兵们趴在滚烫的柏油路上,像被钉子钉死的虫子。
对面墙头上,至少三挺重机枪编织着死亡的火网,子弹打在路面,崩起的碎石比子弹还锋利。
“冲啊!”李忠的嘶吼断断续续。
他一把拽过旗手往前推,青天白日旗刚扬起半尺高,“噗”的一声闷响,旗手的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,红白之物喷溅在军旗上。
几个红了眼的士兵嚎叫着扑向铁丝网,手刚摸到冰冷的铁丝,侧面暗堡的机枪就响了。
子弹像割麦子一样把他们扫倒,身体扭曲着挂在铁丝网上,血顺着铁丝往下淌。
陈实喉结滚动,烦躁地把望远镜往砖墙上一磕。
镜片里,一个戴着钢盔的新兵,正哆哆嗦嗦地在路沿下掏急救包。
绷带刚扯出来,一发流弹“嗖”地削掉了他半条胳膊!
血像喷泉一样涌出。
新兵没叫,只是死死咬着嘴唇,用剩下的手和断臂拼命去捂那恐怖的伤口,血顺着指缝汩汩地渗进焦黑的泥土里,很快积成一小洼暗红的血泊。
“快!让炮兵团轰掉那个侧翼暗堡!”陈实猛地转身对通讯兵咆哮,声音都变了调。
通讯兵刚扑向电台,宝山路那头突然腾起一股黑烟。
是工兵抱着炸药冲上去了!
然而期待中的巨响没有到来,只传来一声闷哑的“噗嗤”,像是点不着的湿柴火。
炸药受潮了!
冲在最前面的工兵愣了一下,下意识想回头,暗堡的机枪再次开火,子弹瞬间将他打成了筛子。
他蜷缩在铁丝网旁,至死还紧紧攥着那包没响的炸药。
“操!”陈实一拳狠狠砸在砖墙上,指关节皮开肉绽,血珠渗了出来。
他想起给赵刚那包防潮炸药。
妈的,该给259旅留点的!
可战场上哪他妈有那么多“该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