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铁匠见陈景玥执意如此,不再多言,从墙角木箱取出一把沉铁腰刀。
那刀样式平常,玄色刀身,虽无华丽装饰,但用料厚实,锻造精湛。
“这是两年前客人定制的,重三十斤,付了十两定钱后就再没音讯。姑娘若要,十五两拿去。”
陈景玥走到近前,接过刀,手腕轻转挽了个刀花。
沉重的刀锋破空时带起浑厚劲风,老铁匠被那凌厉的刀势惊得怔在原地,直到陈景玥递来银钱才回过神,连忙接过赞道:
“姑娘好本事,是我看走了眼。”
“是老板的刀好。”陈景玥看向里间,询问:“我刚买了衣裳,可否借里屋一用?”
老铁匠看着陈景玥手里的包袱和帷帽,笑道:
“姑娘不嫌弃,便去里屋换,我老婆子带孩子回了娘家。”
“多谢。”陈景玥迈步进入里间。
不多时,她身着男装头戴帷帽走出铺子,背着用布裹着的长刀。
老铁匠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掏出怀中银两,心道不知这是哪方人物。
天色完全暗下,马车在官道旁停下。年轻车夫擦着汗道:
“大姐,马跑了一天实在乏了,天黑路窄,就靠盏马灯照路,万一栽进山沟可怎么好?”
凌素心撩开车帘,见马儿确实疲惫,天色已黑,只得应允:
“将车赶到那处坡后歇息,给马喂些精料,明早天一亮就出发。”
车夫见这雇主终于松口让休息,忙道:
“您放心,我保证把马伺候好咯,不耽误您明儿赶路。”
说罢,他将马车赶到官道旁的土坡后,拴好马匹,又拌上草料精豆,这才裹紧棉衣蜷在车辕上歇下。
凌素心回到车厢,望着昏睡的阁主仍觉心惊。
这陈景玥当真胆大包天。但转念又摇头失笑,轻声自语:
“艺高人胆大,我何必多想,只要她能助我报仇便好。”
语毕莞尔,挨着阁主睡下。
夜深人静,距马车百步外的林间,弘鹿已静立良久。
子时将近,他身形骤动,直向马车掠去。
不料刚踏出三步,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破空而来,封住前路。紧随其后,陈景玥自暗处现身,一拳直取他脑袋。
弘鹿后仰避过,长剑同时出鞘。
陈景玥侧身让过,取下布裹长刀,挥刀劈落。
刀剑相撞,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林间宿鸟惊飞,百步外的凌素心与车夫同时惊醒。
弘鹿只觉剑身剧震,虎口发麻。
他急运内力后撤,避开紧随而至的第二刀,心中暗惊。若再硬接,这柄佩剑怕是要步上把剑的后尘。
“弘鹿长老来此何意?”陈景玥刀势不绝,冷声发问。
又一刀挥至,弘鹿使出流云拂,将刀锋引偏寸许,堪堪避过:
“老夫前来,自是探望阁主安危。”
“师父睡得正香,不劳长老挂心。”陈景玥答话间攻势更疾。
马车内,凌素心听得远处动静,心知有变,探身对车夫道:
“小哥,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即刻启程。”说着递过一锭银子。
车夫早被打斗声吓得不轻,不待凌素心多说,接过银钱,利落地套好马车:
“坐稳了。”
就在马车即将驶动之际,弘鹿虚晃一招,忽然扬手掷出三枚铜钱,直取马车车轮。
陈景玥脸色微变,长刀回旋格开暗器。
弘鹿趁此间隙纵身后跃,沉声道:
“且慢,阁主若有三长两短,天机阁与你陈家势不两立。”
夜风卷起他灰白的衣袂,林中气氛陡然凝滞。
车马并未因弘鹿长老之言有片刻停留。
陈景玥收刀而立,温声道:
“弘鹿长老请回吧。您的话,我已收到。”
她目光掠过渐行渐远的车影,又看向弘鹿,“长老若当真牵挂师父安危,此刻更该返回灵山坐镇。”
弘鹿瞳孔微缩,握剑的手紧了又松。
他深深看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,凝视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女,长叹一声:
“但愿你陈家不会为今日之举后悔。”
话音未落,他身形已如青烟般没入林中,几个起落,消失在重重树影之后。
陈景玥静立原处,直至确认那道气息彻底远去,方才轻轻拂去刀鞘上的露珠。
天边新月如钩,映着她唇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自陈景玥夜闯养心阁那日,卫世昌回府已有数日,却始终没有卫子孝的任何音讯。
锦城卫府,后花园。
“父亲,不知那夜发生了何事,儿子想再去一趟天机阁,问个究竟。”卫世昌落后父亲半步,眉头紧锁。
卫宗望着一池锦鲤,微微颔首:
“那就明日去一趟,顺便再劝说一番那女人,你要沉住气,若能有天机阁的镇魂术相助,今后行事必能事半功倍。”
卫世昌将手中鱼食递给父亲,恭敬应道:
“儿子谨记父亲教诲。”
卫宗满意点头。他对这个长子向来很是器重。抓起一把鱼食撒入池中,鱼儿顿时争相抢食。
远处一名家将神色焦急地张望。
卫世昌快步走去:“何事慌张?”
家将急忙躬身回禀:“禀世子爷,卫子孝的家眷,不见了。”
“什么?”卫世昌勃然大怒,“我不是命你们好生看管吗?怎么会让人不见了?”
家将身子躬得更低,说道:
“值守的十多人全部遇害,今早换值时才被发现。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,我们已经派人出去搜寻。”
“多派些人手,一定把人给我找到。”卫世昌压下怒意下令,随即快步回到池边,“父亲,卫子孝的家眷昨夜被人劫走。看来他果然是养不熟的狗,背叛了我们卫家。”
卫宗指尖的鱼食簌簌落入池中,引得更多锦鲤汇聚争食,搅动起纷乱的涟漪。
卫子孝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,他应该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场,可事实摆在眼前,让卫宗不得不信,他缓缓开口道:
“再加派两队人马,前往雍州,查出卫子孝到底投靠的谁。”
他冷哼一声,继续道:“没有找到靠山,给他十个胆也不敢背叛本侯,私吞宝藏。”
“儿子明白。”卫世昌肃然应下,“天机阁那边?”
“照常进行。”卫宗拂去手中残屑,眼底寒光乍现,“镇魂术志在必得。至于叛徒,查清幕后之人,本侯要亲自清理门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