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景玥说道:
“杨村正,今年夏赋加征,佃户们的日子想必艰难。凡是我陈家的佃户,若过冬缺粮,都可向北院借粮,最多不超过他们今年地租的两成,不收分文利息。”
杨村正闻言,激动得连连躬身:
“大小姐仁厚。今年这赋税一加,小老儿正愁着,这村里不知多少人家要过不去这个冬,怕是只得卖儿卖女才能挺过去。”
陈景玥微微颔首,轻声道:
“佃户们只要安分守己,勤恳种地,就不该落到那般田地。不止你们长平村,凡我陈家名下,长溪乡的佃户也照此例办理。”
杨村正眼眶发红,正要再说些感激的话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午后的宁静。
一名护卫不等马停稳便飞身而下,踉跄着冲到陈景玥面前,单膝跪地,声音嘶哑禀道:
“主子,北院急报,老爷失踪,随行的慕白统领与兄弟们皆中毒昏迷。”
周遭空气瞬间凝固。杨村正与附近的长工面露惊骇。
陈景玥眼中寒光闪过。
她上前一步,沉声问道:
“说清楚。何时、何地、对方多少人、用的什么手段?”
报信护卫摇头道:“慕白统领回到北院时已神志不清,具体经过,属下也不知。”
“上马。”
陈景玥一声令下,人已翻身上马,带着护卫朝北院疾驰。
当她赶回西侧院时,慕白用过药,已经醒转。
“是二十多个蒙面人,”他气息微弱地回禀,“我们在半道遭遇埋伏。其中有两人身法诡异,武功极高,带走了老爷。属下怀疑,他们与先前暗中查探北院的那伙人有关,已让慕青带人前往我们被伏击那里,还有那两处可疑落脚点查探。”
陈景玥微微点头。
慕白这番应对,即便换作她亲自安排,也不过如此。
她转向一旁叶蓁,问道:“他们中的是什么毒?能彻底解吗?”
叶蓁看了眼虚弱的慕白,答道:“能解。只是药性猛烈,需静养三五日方能恢复。”
“能解便好。”
陈景玥悬着的心稍稍落下,转身朝外走去。
叶蓁快步跟了出来,低声道:
“事发后,我让慕青将消息压下,等你回来定夺。夫人的身子,受不得这般刺激。”
陈景玥回身,感激的看向叶蓁:
“多谢。”
她此刻已恢复惯有的冷静,“对方途中设伏,用的非致命迷药,显然意在活捉。眼下,唯有等。等慕青探查的结果,又或是,等对方主动亮出底牌。”
叶蓁凝视着眼前沉静如水的陈景玥,听着她冷静的分析,心底大为佩服。
陈永福被掳的消息虽被压下,但陈景衍从钱夫子那出来,还是从护卫的神色中察觉端倪。
他行至西侧院,拦住一名护卫问道:
“姐姐可从长平村回来?”
护卫下意识瞥向慕白房间,低声道:
“主子半个时辰前便回了,此刻应在西厢院。”
陈景衍顺着那一眼望去,见叶蓁从屋内走出。
四目相对间,叶蓁深知陈景衍心思缜密,看着正走来的陈景衍,索性坦言:
“慕白中了迷药正在休养。景衍若想知晓详情,可去西厢院寻你姐,只是切莫声张。”
陈景衍无声点头,朝慕白屋内看了眼,转身往西厢院去。
当从姐姐口中得知父亲被掳,他虽震惊,却见陈景玥神色平静地示意他坐下:
“爹暂时应无性命之忧。此事不宜惊动家人,且等慕青回来再作计较。”
晚膳时分,陈景玥未等家人发问,便先开口:
“听闻平湖县城来了皮货商人。眼看天要转凉,我请爹去挑些好皮子给全家添置新衣。他午后才带着石头出发,怕是明日才能回来。”
陈老爷子闻言,眉头紧锁:
“不是说外面不太平?怎的还这时候进城?”
陈景衍夹了只鸡腿放入陈老爷子碗中,接过话头:
“爷爷放心,慕白带着二十名护卫随行,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招惹?”
陈老爷子这才舒展眉头:
“有护卫跟着便好。是该添置些冬衣。”
陈奶奶与杏花闻言,也安下心来。
饭后,陈景衍始终留在西厢院。
将近子时,慕青来报:
“属下带人重回遇伏之地,仔细搜查,在附近发现了燕军中惯用的暗记。我们循记号一路追踪至石板镇,恰巧镇上有处僻静宅院,正是前几日那伙窥探之人的落脚点。属下不敢打草惊蛇,只在远处望见宅中有人影闪动,便立即回来禀报。”
陈景玥听罢,沉吟片刻,分析道:
“在路上留记号的,应当是燕王布在府外的眼线。他们原本奉命监视,恰巧撞见埋伏,顺道尾随而去。”
“主子明鉴。”慕青深以为然。
“点齐百人,配足弓箭,院外列队。”陈景玥令下,慕青领命而去。
她转身步入内室更衣,陈景衍紧随其后:“姐,我也去。”
看着弟弟坚持的目光,陈景玥微微点头:“换身利落衣裳,即刻出发。”
夜色如墨,北院外,百名精锐悄无声息地列队完毕。
陈景玥一身玄衣劲装,长发高束,凛然立于阶前。
陈景衍紧随其后,同样利落打扮,少年稚气的脸上满是凝重。
陈景玥简洁吩咐道:“对方身份不明,人数不详。记住,我要的是速战速决,不留后患。”
“是。”百人齐声低应。
陈景玥看向身后的阿满:“守好家。”
阿满抱拳应是。
陈景玥翻身上马,环视众人:“出发。”
马蹄裹布,百骑没入夜色,直奔石板镇。
暗处,两名眼线凑到一起,其中一人低声道:
“他们这是找到我留下的线索,去往石板镇。”
另一人问道:“要跟上去吗?”
先前那人果断道:“你留在这继续盯着,我尾随其后,看能否打探出是谁抓走陈家人。”
陈永福被那二人挟持后,双臂被牢牢制住,整个人被提拽着在林中疾行,意识也渐渐涣散。
迷糊间,他听见一道女声在耳畔反复呼唤:
“陈永福……陈永福……”
他欲应答,却发不出半分声响。
一股刺鼻气味钻入鼻中,陈永福猛地睁眼,对上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。那女声再度响起,步步紧逼:
“陈永福,宝藏在哪里?宝藏都有些什么?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