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平城的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,缓缓覆盖住钟鼓楼的飞檐。
日军的探照灯开始在城头游动,光柱切开渐浓的夜色,照亮护城河上凝结的薄冰。
雷战站在城外三里地的高粱地旁,指尖捏着一张手绘的城防图,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发电站和通信总站,像两颗嵌在城内的毒瘤。
身旁的参谋递过一份名单,纸张边缘被夜风卷得发颤,两百人,都是会说一点日语的三十个会说日语的,他们临时加入一队。
雷战的目光落在“夜枭”两个字上——那是特种兵一大队的代号。
他抬头望向城头,日军的哨兵正沿着垛口巡逻,靴底敲击砖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告诉夜枭,今晚子时潜入,配合苏青的女子亲卫团,先端掉城西的发电站,再炸掉东单的通信总站。
他用指甲在图上划出一条弧线,“从西直门的排水管道进去,那里的守卫是咱们策反的伪军,会给他们留门。”
月光爬上德胜门的城楼时,两百名特种兵已换上日军的冬季军服,钢盔上的太阳旗在夜色中泛着暗哑的光。
队长冷锋检查着队员们的装备:消音冲锋枪、磁性炸药、特制匕首,还有用猪油包裹的干粮——据说能躲过军犬的嗅觉。
“记住三点,”冷锋的声音压得极低,呼出的白气在钢盔下凝成霜,“第一,不准开枪,能用匕首解决的绝不动用枪械;第二,破坏要彻底,发电站的汽轮机和通信总站的交换机,必须炸得没法修;第三,凌晨三点前在雍和宫后街的破庙里汇合,超时未到的,按牺牲处理。”
队员们无声地点头,脸上涂着黑灰,只露出一双双亮得惊人的眼睛。
他们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猎豹,借着城墙的阴影,悄无声息地摸到西直门的排水管道入口。
管道口的铁栅栏早已被撬开一道缝隙,策反的伪军哨兵背对着这边,手里的步枪斜挎在肩上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日本歌谣。
冷锋打了个手势,两名队员如狸猫般窜出,捂住哨兵的嘴同时将匕首刺入他的后心。哨兵的身体软倒时,被队员们轻轻接住,拖进暗处。
排水管道里弥漫着刺鼻的腥臭,污水没到膝盖,冰碴子硌得人骨头生疼。
队员们猫着腰前进,头顶的滴水落在钢盔上,发出“嗒嗒”的轻响,在空旷的管道里格外清晰。
前锋队员用红外手电探查路况,光柱扫过管壁上的苔藓,映出一张张被污水浸透的脸。
“还有五十米就到城内出口。”通讯兵用手语示意。管道尽头透出微光,隐约能听到日军岗哨的咳嗽声。
冷锋示意队员们停下,从背包里掏出磁性炸药,贴在头顶的管道壁上,设定好延时引信——那是给追兵准备的礼物。
爬出排水口时,正落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。
灰墙顶上的瓦片积着薄雪,两侧的院门大多挂着锁,只有最深处的一间还亮着灯。
冷锋认出那是苏青约定的联络点,刚要上前敲门,门却“吱呀”一声开了道缝,一个梳着发髻的妇人探出头,看到他们身上的日军军服,眼里闪过一丝警惕,随即看到冷锋衣领下露出的红布条,才松了口气。
“苏队长在里面等你们。”妇人的声音压得极低,引着他们穿过堆满柴火的院子,推开里屋的门。
苏青正趴在炕桌上研究地图,看到冷锋进来,立刻起身:城西发电站有一个排的日军守卫,值班室在主楼三层,钥匙在值班军官的抽屉里。
通信总站的防御更严,外围有铁丝网,里面是宪兵队,咱们的人混进去三个,装作打字员,能帮你们打开侧门。
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:“这是发电站的配电室,用五公斤炸药就能让整个北平断电;通信总站的核心机房在地下,需要炸开通风管道才能进去。”
冷锋拿起一块窝头,边吃边点头:“你的人负责清除外围哨兵,我们解决内部守卫。凌晨一点准时动手,两点撤离,没问题吧?”
“没问题。”苏青递给他一把特制的万能钥匙,这是从日军仓库里顺的,能打开所有制式锁具。
子时的梆子声刚过,城西发电站的铁门缓缓打开。
两个穿着日军军服的女子亲卫团队员推着一辆装满煤的板车,哨兵例行检查时,其中一人突然抽出藏在煤堆里的匕首,割断了他的喉咙。
另一侧的哨兵刚要鸣枪,就被从阴影里窜出的特种兵捂住嘴,匕首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。
“分头行动!”冷锋低喝一声,队员们如水滴融入大海,迅速消失在发电站的阴影里。
主楼的值班室亮着昏黄的灯,值班军官正趴在桌上打盹,桌上的军刀和钥匙串闪着光。
一名队员顺着排水管爬上三楼,从窗户翻进值班室,匕首划过军官的颈动脉时,他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。
拿到钥匙后,队员们迅速打开配电室的门。
巨大的汽轮机正在轰鸣,震得地面微微发颤。
他们将磁性炸药贴在管道接口处,设定好十分钟的延时,又在控制台上泼了一整桶汽油——确保即使炸药没炸彻底,也能烧毁电路。
撤离时,他们遇到了巡逻队。
冷锋打了个手势,队员们瞬间分散,有的躲进锅炉后面,有的爬上横梁。
巡逻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手电的光柱在设备间扫来扫去。
就在即将发现躲在管道里的队员时,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——是苏青带着人在围墙外制造动静,吸引注意力。
“那边有情况!”巡逻队长喊了一声,带着人匆匆跑出去。
冷锋等人趁机从后门撤离,刚跑出几十米,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,发电站的主楼亮起冲天火光,汽轮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。
整个北平城的灯光瞬间熄灭,只有日军的探照灯还在依靠备用发电机勉强工作,光柱变得忽明忽暗。
“走!去通信总站!”冷锋低喝一声,队员们迅速消失在夜色里。
东单通信总站的侧门准时打开。
扮作打字员的队员探出头,对着黑暗中打了个手势:“宪兵队刚换岗,现在是换班间隙,只有两个哨兵在巡逻。”
冷锋带着队员们猫着腰穿过铁丝网,值班室的灯光下,两个哨兵正凑在一起抽烟。
女子亲卫团的队员端着托盘走过去,说是送宵夜,趁他们低头的瞬间,特种兵从背后用绞索套住了他们的脖子,轻轻一拉,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。
地下机房的通风管道狭窄而陡峭,只能容一人爬行。
队员们像蛇一样在里面蠕动,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军服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接近机房时,他们听到里面传来打字机的敲击声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最前面的队员用匕首撬开通风口的格栅,下面是几十台嗡嗡作响的交换机,三个通信兵正在忙碌。
队员们迅速垂下绳索,顺着绳子滑进机房,匕首落下时,通信兵甚至没看清来人是谁。
他们在交换机上贴满炸药,又在电缆井里塞满了爆破筒。
撤离时,遇到了前来查岗的宪兵。
冷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队员们突然发难,匕首与肉体碰撞的闷响在机房里回荡,短短三十秒,十几个宪兵就全部倒在地上。
凌晨两点整,通信总站传来一声闷响,地面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,电话线像断了的琴弦,散落一地。
整个北平的通讯彻底中断,日军的指挥系统瞬间瘫痪。
撤离途中,他们遇到了溃败的日军巡逻队。
冷锋当机立断,带着队员们钻进一条胡同,却被迎面而来的装甲车堵住去路。
“分头突围!”冷锋大喊一声,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,趁着爆炸的烟尘,队员们向不同方向冲去。
一名队员为了掩护同伴,被装甲车的机枪扫中,倒在雪地里,鲜血很快染红了地面。
另一名队员爬上屋顶,却被日军的狙击手击中,从房檐上滚落。
凌晨三点,雍和宫后街的破庙里,陆续有队员归来。
冷锋清点人数时,发现少了四人。
他沉默地站在佛像前,手里攥着那四人的名单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苏青走进来,递给他一块布:“这是从牺牲队员身上找到的,上面有他们的名字。”
布上用血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名字,有的已经模糊不清。
冷锋将布叠好,塞进怀里,声音沙哑:“告诉大队长,任务完成。”
此时的北平城外,雷战正望着城内的火光。
当发电站的火光亮起时,他轻轻点了点头;通信总站的爆炸声传来时,他握紧了拳头。参谋递来热茶,他却没接,只是望着城墙的方向,久久不语。
天快亮时,苏青的电报传到指挥部:“电断,信绝,日军已乱。夜枭损失四人,余部安全。”
吴邪看着电报,手指在“四人”上停顿片刻,然后提笔回复:“厚葬烈士,抚恤家属,告诉夜枭和女子亲卫团,他们为北平百姓争取了生机,历史会记住他们。”
晨光爬上北平的城墙时,城内的日军仍在混乱中。
失去电力和通讯的指挥系统彻底瘫痪,各部队之间失去联系,只能各自为战。
冈村宁次在司令部里怒吼,却没人能听清他的命令,电话里只有忙音,窗外一片漆黑,只有偶尔响起的枪声,不知是在示警还是交火。
而在那些黑暗的胡同里,幸存的特种兵和女子亲卫团队员正互相包扎伤口。
他们知道,虽然付出了代价,但这一夜的行动,已经为进攻北平扫清了最大的障碍。
接下来,只需要等待城外的大部队,给这座古城,带来真正的黎明。
破庙里的佛像前,一支点燃的蜡烛在晨风中摇曳,照亮了墙上用血写的五个字:“新一军必胜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