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指挥部的玻璃窗上,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。
吴邪用指腹擦去霜花,窗外的训练场已铺上浅雪,士兵们冒着严寒进行刺杀训练,枪刺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。
桌案上,最新的战报还带着驿马的体温,“秦皇岛国军全线撤离” “日军进驻山海关” “河北全境沦陷”的字样,像冰锥般刺入眼底。
“这群窝囊废!”赵龙将战报拍在桌上,瓷杯里的茶水溅出,在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,“那么多部队,说丢就丢了?秦皇岛是入关的门户,他们守不住,倒给小鬼子腾了地方!”
周明远站在地图前,手指沿着山海关内的轮廓划过,那里原本标注着国军的三个师,如今已被代表日军的红色图钉取代。
从情报来看,国军是接到重庆的命令紧急撤离的,说是要回防河南,阻击日军南下。
可他们一走,整个河北就成了真空,日军只用了三天就占领了全境。
“三天……”吴邪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,指尖敲击着桌面,发出规律的轻响。
河北的地形他烂熟于心,太行山与渤海之间的狭长地带,本是易守难攻的天险,却被日军如此轻易拿下,背后恐怕不止是国军撤退那么简单。
沈玉薇捧着刚收到的航空侦察照片走进来,照片上的秦皇岛码头停满了日军运输船,岸边的起重机正将坦克和火炮卸到滩头,雪地上的车辙印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。
空军早上侦察发现,日军至少往秦皇岛增派了一个旅团,还修了临时机场,已经有十几架零式战机在那里起降。
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凝重。日军在秦皇岛集结重兵,往北可威胁东北,往南能巩固河北占领区,这步棋显然经过精心算计。
“他们想反攻东北?”雷战皱眉,手指按在牡丹江的位置,“关东军在边境一直蠢蠢欲动,要是秦皇岛的日军往北打,配合关东军夹击,咱们会很被动。”
“不像。”周明远摇头,指着照片上的补给线,他们运的大多是轻武器和粮食,重型武器很少,不像是准备打硬仗的样子。
而且河北刚沦陷,民心未附,他们总得先稳住后方吧?
苏青刚好来汇报女子亲卫团的休整情况,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:“我们在北平的眼线说,日军最近在抓民夫,说是要修从秦皇岛到保定的铁路,这更像是在巩固补给线,而不是准备进攻。”
她穿着新换的军袄,后背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,说话时动作不敢太大,却字字清晰:“那些民夫里有咱们的人,说日军军官私下里骂‘华北方面军都是蠢货’,好像对占领河北并不满意,更在意能不能守住入关的通道。”
吴邪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,从秦皇岛到长春,再到河北各地,忽然停下:“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东北,也不是巩固河北呢?”
他拿起铅笔,在北平与济南之间画了条线,“日军在华北的兵力被咱们炸得损兵折将,现在急需一条安全的补给通道。秦皇岛是良港,从这里运兵运粮到华北腹地,比走陆路快得多。”
“您是说,他们想把秦皇岛当成中转站?”赵龙眼睛一亮,“那岂不是说,他们暂时没精力打东北的主意?”
“不仅如此。”吴邪的笔尖落在山海关,那里是连接东北与华北的咽喉,“国军在时,咱们投鼠忌器,总想着避免内战,迟迟不能入关,现在日军占了这里,倒成了咱们最好的借口。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振奋:“日军是国仇,打他们名正言顺!不管他们在秦皇岛安的什么心,对咱们来说,都是天赐的机会!”
这个想法像一道光,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思路。
周明远兴奋地搓着手:“可不是嘛!国军守着山海关时,咱们要入关就得先打自己人,舆论上不占理,现在换成日军,咱们挥师南下,就是堂堂正正的抗日,谁也挑不出错来!”
“东北的情况也允许我们出兵。”沈玉薇补充道,“地下兵工厂的月产能已经提到5000支步枪、1000发炮弹,105毫米榴弹炮也造好了30门,足够支撑一个集团军的攻势。边境的苏联大军虽然还没撤,但看这架势,短期内不会动武。”
最让众人安心的,是东北的稳定。
经过两年的治理,关外的土地上炊烟袅袅,新开垦的农田里麦种已播下,工厂的烟囱日夜不息,连最偏远的乡村都挂上了“保家卫国”的标语。
百姓们听说要入关打鬼子,纷纷推着小车往军营送粮,连孩子都知道“把小鬼子赶出去”。
民心可用,兵力充足,时机成熟。
吴邪站起身,军靴在地板上踏出沉稳的声响,“命令各部队:装甲一师、步兵三师、炮兵团即刻向锦州集结,三天内完成部署;空军做好准备,随时掩护地面部队入关;女子亲卫团第二批队员在北平周边袭扰日军,牵制他们的兵力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将领,每个字都掷地有声:“这一战,不仅要收复河北,还要打出新一军的威风,让全国百姓看看,谁才是真正能打鬼子的队伍!”
命令一下,东北各地的军营瞬间沸腾起来。
装甲一师的坦克隆隆驶出车库,履带碾过冻土,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;步兵三师的士兵们背着新造的AK步枪,腰里别着手榴弹,列队登上闷罐火车,车厢里传出激昂的军歌;炮兵团的战士们正将105毫米榴弹炮拆解装车,炮管上的白霜在阳光下融化,露出冰冷的钢铁光泽。
锦州的集结地更是热闹。临时搭建的帐篷连绵起伏,炊事班的大锅冒着热气,炖着猪肉白菜,香味飘出老远。
一个入伍不久的年轻士兵捧着新领到的棉手套,兴奋地对同乡说:“听说关内的鬼子可坏了,这次咱们一定要替那些受苦的百姓报仇!”
“放心吧,有咱们的坦克和大炮,保管把他们揍得屁滚尿流!”老兵拍着他的肩膀,语气里满是自信。
而在秦皇岛的日军军营里,气氛却透着诡异的紧张。
旅团长松本看着地图,眉头紧锁。
大本营给他的命令是“守住入关通道,伺机威慑东北”,可他心里清楚,就凭手里这一个旅团,别说威慑新一军,能守住秦皇岛就不错了。
“报告旅团长,侦察机发现锦州方向有大量装甲部队集结!”参谋慌张地跑进来,手里的照片还带着油墨味。
松本接过照片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照片上的坦克队列望不到头,炮管直指南方,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型号,装甲厚度比德军的虎式还吓人。
“八嘎!”他猛地将照片摔在地上,“立即向华北方面军发电,请求增援!新一军要入关了!”
电报传到北平,冈村宁次正在召开军事会议。
看到电文时,他手里的指挥棒“啪”地断成两截。
“这群废物!”他怒吼道,“连个秦皇岛都守不住!给松本发电,让他务必坚守三天,三天内我会派两个师团过去增援!”
可他心里清楚,这只是自欺欺人。
华北的日军被游击队和女子亲卫团搅得焦头烂额,能调动的兵力寥寥无几,就算派去两个师团,恐怕也挡不住新一军的装甲洪流。
消息传到重庆,蒋委员长的反应耐人寻味。
他看着戴笠送来的情报,沉默了半晌,才缓缓说:“吴邪终究还是要入关了。”
“委员长,要不要下令阻止?”戴笠试探着问。
“阻止?怎么阻止?”蒋介石苦笑一声,“现在河北丢了,河南告急,咱们手里的兵都不够用,难道还要派兵去拦新一军?让他们去打吧,能把日军赶出河北,总是好的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给各战区发电,就说‘新一军入关系协同抗日,各部队应积极配合’,别让人说咱们小家子气。”
戴笠心里叹气,这道命令看似公允,实则是默认了吴邪的行动,也承认了国民政府在华北的溃败。
长春的指挥部里,吴邪正看着锦州发来的电报,各部队已完成集结,随时可以出发。
窗外的雪停了,阳光穿透云层,照在训练场的积雪上,反射出耀眼的光。
“军长,该出发了。”赵龙走进来,手里捧着崭新的作战地图,上面用红笔标出了入关的路线。
吴邪点点头,最后看了一眼东北的地图,那里的城镇乡村一片安宁,与关内的烽火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告诉战士们,”他声音沉稳,“咱们从东北来,带着关外百姓的期盼,一定要把鬼子赶出关内,让全中国的土地都像东北一样,再也没有硝烟。”
火车汽笛长鸣,载着新一军的先头部队驶向山海关。
车窗里,士兵们望着窗外飞逝的雪原,眼神里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。
他们知道,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,但更知道,身后是安稳的东北,眼前是受苦的同胞,这场仗,必须打赢。
吴邪站在站台上,看着火车消失在远方。
寒风卷起他的衣角,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定。
从大兴安岭的地下兵工厂,到女子亲卫团的潜行刺杀,再到今天的大军入关,所有的努力,都是为了这一刻。
“入关!”他低声说,仿佛在对自己,也在对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立誓。
远方的铁轨上,传来火车越来越远的轰鸣,像一声悠长的号角,宣告着新一军的征程,正式踏入了关内的烽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