禹王山的晨雾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,吴邪站在中央防区的最高处,望远镜里,台儿庄方向的浓烟已经连成一片灰黑色的云。
昨夜收到的最后一份电报说,友军在日军的猛攻之下全线溃败,残部正往徐州方向撤退,留给新一军的时间,不多了。
“军长,各师都准备好了。”赵龙的军靴踩在结霜的岩石上,发出“咯吱”轻响,他手里捧着作战地图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一百二十门重炮已经校准坐标,装甲团的虎式坦克加满了油,沈队长的飞行大队也做好了升空准备。
吴邪放下望远镜,镜片上的水汽凝结成细小的冰粒。
他看向东方,那里的地平线上已经泛起鱼肚白,再过半小时,日军的晨攻就会如期而至。
但这一次,他不想再被动防守。
“命令各部队,五分钟后,全线出击!”吴邪的声音斩钉截铁,像开山斧劈开了凝重的空气,重炮先覆盖日军的炮兵阵地和指挥中枢,装甲团从东线鹰嘴崖撕开缺口,一师、二师随后跟进,三师守住阵地,防止日军反扑!
赵龙转身要走,又被吴邪叫住:“告诉沈玉薇,飞行大队不用护航,直接炸他们的后勤线,把临城到禹王山的公路炸断,让他们的弹药和援兵过不来!”
五分钟后,禹王山仿佛突然活了过来。
一百二十门重炮同时怒吼,炮口喷出的火舌将晨雾染成橘红色,炮弹带着尖啸划破天空,像一群复仇的火鸟,密集地砸向日军阵地。
“轰隆——轰隆——”
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汇成一股无形的巨浪,震得山体都在摇晃。
日军的炮兵阵地瞬间被火海吞噬,九二式步兵炮的炮管被气浪掀到半空,又重重砸在地上,断成几截。
指挥帐篷在炮火中支离破碎,参谋们的文件和地图被卷上天空,像一群惨白的蝴蝶。
矶谷廉介正站在指挥车旁用望远镜观察,突如其来的炮击让他踉跄着后退几步,军靴陷进炸松的泥土里。
“八嘎!中国人疯了吗?”他嘶吼着抓住身边的参谋,“快查明他们的炮兵位置!反击!给我反击!”
但已经晚了。
东线鹰嘴崖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,伪装网被履带撕裂,一百辆虎式坦克像挣脱缰绳的钢铁洪流,顺着陡坡冲了下来。
履带碾过日军士兵的尸体,发出沉闷的碾压声,主炮每一次轰鸣,都能在日军队列里炸开一道缺口,黑色的硝烟中,断臂残肢像雨点般飞溅。
“装甲团,冲!”张猛站在领头坦克的炮塔上,挥舞着手臂大喊,风声灌满了他的喉咙,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。
虎式坦克的前装甲硬生生撞开日军的鹿砦,铁丝网在履带下被绞成废铁,挡路的九七式坦克像玩具一样被撞翻,炮塔滚到一边,露出里面烧焦的乘员。
紧随其后的一师、二师士兵端着步枪冲锋,刺刀在晨光里闪着寒光。
他们踩着炮弹炸开的弹坑前进,嘴里喊着“杀”,声音汇成一股洪流,冲垮了日军仓促组织的防线。
一个山东籍的老兵被流弹击中大腿,他拖着伤腿往前爬,手里的手榴弹拉燃引线,奋力扔向日军的机枪阵地,爆炸声中,他咧开嘴笑了,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。
吴邪站在山腰,看着山下那片移动的火海,手里的望远镜微微颤抖。
他看见沈玉薇的飞行大队从云层里钻出来,二十架p47战机像银色的猎鹰,机翼下的航弹精准地落在临城公路上,桥梁被炸毁,卡车燃起熊熊大火,日军的后续部队被堵在公路上,成了飞行大队机枪的活靶子。
“军长,日军在往临城方向撤退!”通信兵兴奋地大喊,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,他们的右翼已经崩溃了,左翼也在往后缩!
吴邪没有下令追击。
他知道,日军只是暂时溃败,他们的主力还在,一旦稳住阵脚,还会反扑。
“让装甲团放慢速度,保持队形。”他对着对讲机说,“一师、二师各阵地清理战场,收缴弹药,救治伤员。重炮继续轰击临城外围,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。”
战场渐渐清晰起来。
日军的尸体和焚毁的装备在平原上铺成一片狼藉,禹王山到临城的公路上,到处是翻倒的卡车和燃烧的坦克,黑烟滚滚,遮天蔽日。
新一军的士兵们正忙着收集日军的武器,有人扛着缴获的歪把子机枪,有人抱着成箱的子弹,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神情。
吴邪走下山坡,军靴踩在还在发烫的弹壳上,发出“咔嚓”的脆响。
他走到一辆被炸毁的日军指挥车旁,车身上的樱花徽章已经被弹片削掉,车厢里散落着矶谷廉介的作战地图,上面用红笔标注的进攻路线,如今成了笑话。
“军长,找到这个。”一个士兵递过来一本日记,纸页被硝烟熏得发黄,上面用日文歪歪扭扭地写着:“禹王山的中国人像魔鬼,他们的炮火比咱们的更猛烈,坦克像打不破的铁盒子……我们可能回不去了。”
吴邪合上日记,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,只有沉甸甸的沉重。
他看向远处的临城,那里的日军正在重新集结,炮口隐隐对准这边。这场反击只是暂时逼退了敌人,真正的硬仗,还在后面。
夕阳西下时,新一军已经推进到临城外围。
装甲团的坦克在公路两旁警戒,炮口对着城内,士兵们在田野里搭建临时工事,炊烟在晚风中袅袅升起,混着淡淡的硝烟味,竟有种奇异的安宁。
吴邪坐在田埂上,看着士兵们分发缴获的罐头,有人在给家里写信,有人在擦拭枪支,还有人在给受伤的战友包扎伤口。
沈玉薇的飞行大队返航了,战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,留下一片寂静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冷枪声,提醒着他们身处战场。
“军长,第五战区来电,”赵龙递过来一份电报,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,“李长官说咱们这一仗打出了国家军队的威风,他已经下令嘉奖新一军,还说要给咱们补充弹药和粮食。”
吴邪接过电报,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。
他知道,这些嘉奖改变不了友军溃败的事实,也改变不了他们即将独自面对日军主力的处境,但他不在乎。
他看向身边这些满身尘土却眼神明亮的士兵,看向那些沉默地蹲在地上、却牢牢握着枪的弟兄,突然觉得,只要这些人还在,只要这股敢打敢拼的劲头还在,就算前路再难,他们也能一步步走下去。
夜色渐浓,临城方向的灯火稀疏下来,只有几处据点还在闪烁着微光。
吴邪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土,往指挥部走去。
明天,他们还要继续进攻,直到把日军彻底赶出这片土地。
远处的天空中,一颗流星划过,拖着长长的尾焰,像一颗希望的火种,落在新一军阵地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