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风口峡谷的晨雾还没散尽,三匹快马已踏着露水冲出营地。
吴邪勒住缰绳,马打了个响鼻,前蹄在地上刨出浅坑。
他抬头望了眼杭州方向的天空,那里的云层透着淡淡的橙红——是姚青山他们在城楼上燃起的烽火,示意一切安好。
“通知赵龙,”吴邪对身边的通信兵说,声音被晨风吹得有些散,一旅留一个团守临安,主力立刻开拔,沿钱塘江北岸驰援杭州,务必在明日午时前抵达。
通信兵刚拨转马头,吴邪又补充道:“告诉张浩,二旅在靖安留一个团,其余人沿富春江行进,从侧翼策应,防备日军从绍兴方向偷袭。”
最后,他看向天目山的方向,那里是铁拳师的大本营,林木葱郁如墨。
给刘兵发电,三旅死守天目山,粮道、弹药库半点不能出差错,我要让前线的弟兄们知道,身后永远有靠山。
三匹快马分道扬镳,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山谷深处。
吴邪抖了抖缰绳,胯下的黑马会意,朝着杭州方向疾驰而去。
风卷起他的衣角,露出腰间的驳壳枪,枪套上的磨损痕迹,是无数次拔枪射击留下的勋章。
临安城外,一旅开拔,赵龙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,看着麾下的士兵们正在集结。
留驻临安的三团士兵已进入防御阵地,重机枪架在城头,炮口对准来路。
其余两个团的士兵正背着行囊,检查枪支,队列前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,“铁拳师一旅”的字样格外醒目。
“旅长,都准备好了。”参谋官跑上来,手里的名册被风吹得哗哗响,粮食、弹药按三天份携带,伤员已经转移到后方医院,随时可以出发。
赵龙跳下台,走到队列前。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——老周的重机枪连正擦拭枪管,水冷筒里的水面泛着波纹。
王铁山的二营扛着云梯,木头上还沾着余杭城头的血渍;就连上次黑风口战役中受伤的新兵,也拄着拐杖站在队列末尾,眼神里满是急切。
“弟兄们,”赵龙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杭州城刚拿下来,小鬼子肯定不甘心。
咱们这趟去,不是做客,是去拼命。
他顿了顿,指节在步枪上敲出轻响,“记住,城里的百姓在看着咱们,那些牺牲的弟兄在看着咱们,这仗,只能赢,不能输!”
“必胜!必胜!”
喊杀声震得晨雾翻滚。赵龙拔出驳壳枪,朝天连开三枪:“出发!”
队列像条长龙,沿着官道向杭州方向移动。
阳光穿过林隙照在士兵们身上,迷彩服上的露水反射出细碎的光,军靴踩在路面上,踏出整齐的节奏,像一头苏醒的巨兽,正奔赴新的战场。
靖安渡口,二旅登船,张浩站在码头的石阶上,看着士兵们正沿着跳板登上木船。
富春江的水面平静如镜,倒映着两岸的青山,木船划过水面,留下一道道涟漪,惊起成群的水鸟。
“各船清点人数,”他对着扩音筒喊,声音在水面上荡开,“三船一组,保持距离,遇到情况就靠岸隐蔽,别傻乎乎地在江面上当靶子。”
二旅的士兵大多是南方人,水性熟稔,不少人还带着蓑衣斗笠,混在渔民里也看不出差别。
一个老兵正帮着船家调整帆绳,他的老家就在富春江畔,对这里的水路了如指掌:“张旅长,过了桐庐,江面会变窄,那里有处回水湾,最适合打伏击,要是小鬼子敢来,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。”
张浩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就等你这句话。到了那儿,就由你带路。”
他望向杭州方向,江雾中隐约能看到帆影——那是姚青山派来接应的船,上面载着新鲜的粮食和药品。
木船陆续驶离码头,帆影在江面上连成一串,像一群展翅的水鸟。
张浩最后一个登船,站在船头,看着靖安城的轮廓渐渐缩小。
留驻的那个团正在城头上挥手,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,像在说“一路保重”。
南岸国军阵地,会议争论,第三战区司令部的帐篷里,烟雾缭绕。
冯司令坐在主位上,手指在地图上的杭州城位置敲着,眉头拧成个川字。
桌前的军官们分成两派,争执声几乎要掀翻帐篷顶。
“司令,不能不救啊!”一个少将猛地拍桌子,军帽都震掉了,“铁拳师拿下杭州,等于在日军肚子里插了把刀,咱们要是坐视不管,等小鬼子把杭州夺回去,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咱们南岸!”
“李将军说得轻巧,”对面的中将冷笑一声,手指点着电报,南京、上海的日军调集了两个师团,还有巡洋舰支援,咱们就这点兵力,过江等于送死!
委员长的命令明明白白,守住南岸,不能让日军南下,谁要是敢违抗命令,军法处置!
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,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。
冯司令拿起桌上的战报,那是南岸哨兵冒死送来的——铁拳师正在杭州城内加固城防,日军的先头部队已抵近钱塘江,炮口正对着北岸。
“都别吵了。”冯司令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日军的目标是杭州,不是南岸。咱们要是过江,等于把防线让给他们,到时候腹背受敌,死得更惨。”
他将战报扔在桌上,“命令各部队,死守南岸阵地,加固工事,没有我的命令,谁也不准过江一步。”
“可是司令……”李将军还想争辩,却被冯司令的眼神制止。
“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。”冯司令站起身,军靴在地上碾出声响,“至于铁拳师……他们能打下杭州,自然有本事守住。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。”
帐篷外,南岸的士兵们正沿着江堤巡逻,望远镜里,北岸杭州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。
一个哨兵低声问身边的战友:“你说,北岸的那帮人,能顶住吗?”
战友望着江面,那里的水纹正变得紊乱,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靠近。
“不知道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但他们能从临安打到杭州,肯定不是孬种。
杭州城内,吴邪抵达,吴邪的黑马踏着暮色进入杭州城。
街道两旁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,手里捧着热水、干粮,往士兵们手里塞。
一个老太太抓住吴邪的马缰,泪眼婆娑:“长官,你们可来了……小鬼子在这儿造的孽,罄竹难书啊……”
吴邪跳下马,扶住老太太:“大娘放心,我们不会走的。”
他看着街道两旁的断壁残垣,看着墙上未干的弹孔,心里像压着块石头。
姚青山迎了上来,军装的袖口还在滴血——那是刚从城防工事赶来时,被碎石划破的。
“师长,您可来了!”姚青山的声音带着激动,“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江对岸,正在架设浮桥,估计明天一早就要进攻。”
吴邪点点头,走到路边的临时指挥部,展开地图:“赵龙的一旅明天午时到,张浩的二旅后天清晨能到。今晚,咱们得把城防再加固一遍,尤其是江岸边的工事,要能顶住日军的第一轮炮轰。”
雷战从外面走进来,脸上沾着泥,手里拿着日军的布防图:“侦察到日军有八门重炮,架在南岸的龟山,正好能打到咱们的江堤工事。特种大队想今晚摸过去,把炮给炸了。”
吴邪看着地图上的龟山,那里地势陡峭,易守难攻。“不行,太冒险。”
他摇摇头,“等赵龙来了,让一旅从侧翼佯攻,吸引日军注意力,你们再动手。”
夜色渐浓,杭州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。
士兵们扛着沙袋,在江岸边构筑工事,夯土的号子声在夜里格外清晰。
吴邪站在江堤上,望着南岸的灯火——那里是国军的阵地,也是日军的集结地。
江风吹过,带着水汽的微凉。
他知道,接下来的战斗会有多艰难,没有友军支援,兵力也不占优,但他看着身后杭州城的灯火,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,突然觉得充满了力量。
“传命令下去,”吴邪转身对通信兵说,“今晚加餐,让弟兄们吃饱睡好,明天,咱们跟小鬼子好好算算总账。”
江面上的雾越来越浓,将两岸的灯火都笼在其中。
南岸的争论声早已平息,北岸的夯土声还在继续,只有钱塘江的潮水,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堤岸,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,奏响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