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霜雾还没散尽,北面的公路尽头就传来了沉闷的马达声。
吴邪站在鹰嘴崖最高处的观测点,望远镜里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黑压压的日军部队像蠕动的蚁群,沿着公路铺开数里地,坦克的钢铁履带碾过结冰的路面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太阳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,旗面的猩红在惨白的天光下格外刺眼。
“是第16师团的主力。”杨森拿着情报简报,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,还有第九师团的两个联队,加起来怕是有三万多人,比咱们全师的兵力还多。
他的声音里带着凝重,指尖划过日军的进攻路线,他们把重炮都拉上来了,看这架势,是要跟咱们死磕。
吴邪放下望远镜,指尖在冰冷的岩石上轻轻敲击。
第16师团是日军的甲种师团,参加过淞沪会战,战斗力极强;第九师团更是号称“虎子师团”,装备精良,作风凶悍。
这两支部队联手压过来,远比昨天的第39旅团难对付得多。
“让各旅收缩防线。”吴邪的声音沉稳如铁,一旅守鹰嘴崖正面,把mG-42重机枪全部架到崖顶,形成交叉火力;二旅和三旅分别守住左右两翼的山梁,迫击炮往前推五十米,覆盖山脚的开阔地;炮兵团把150毫米重榴炮拉到第二道山脊,避开日军的重炮射程,等他们靠近了再打。
“四旅和五旅呢?”杨森追问。
四旅作为预备队,隐蔽在中央山坳,随时准备填补缺口,五旅分出一个团,去监视太湖方向。
吴邪顿了顿,目光扫向东南方的太湖,昨天收到消息,南路日军可能从太湖登陆,不能顾此失彼。
命令传下去时,北面的日军已经开始炮击。
呼啸的炮弹像密集的冰雹,砸在鹰嘴崖的前沿阵地,岩石被炸裂的轰鸣震耳欲聋,战壕里的士兵被震得耳鼻出血,却死死扒着工事边缘,手指抠进冻硬的泥土里。
赵龙拄着红木拐杖,站在崖顶的机枪掩体后,左臂被飞溅的碎石划伤,鲜血浸透了绷带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盯着远处日军的坦克群:“等他们进入八百米范围,mG-42先打步兵,把坦克的掩护撕掉!”
日军的坦克群在重炮掩护下开始冲锋,二十多辆九七式坦克排成楔形阵,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,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,喊着“万岁”的口号往前冲。
冰面上的积雪被坦克履带碾成泥浆,混着昨天未清理的血迹,变成了暗红色的烂泥。
“距离八百米!”观测兵的喊声刚落,崖顶的重机枪就喷吐着火舌。
mG-42的射速快得像撕裂布匹,子弹组成的火力网瞬间覆盖了坦克周围的步兵,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像被割倒的麦子,成片成片地倒下,鲜血在冰面上漫开,很快又冻结成冰。
但日军的冲锋并未停止。
督战队的机枪架在后面,退后者当场被射杀,剩下的士兵只能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。
坦克的主炮开始轰击崖顶,一发炮弹正好落在重机枪阵地,掩体被炸开个大洞,机枪手连同武器一起被掀飞,滚烫的枪管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重重砸在雪地里。
“补上去!”赵龙嘶吼着,亲自扛起一挺mG-34,往被炸塌的掩体里冲。
他的瘸腿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,红木拐杖不知何时丢了,只能用受伤的左臂撑着岩石前进,鲜血在身后的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痕。
就在北面激战正酣时,东南方的太湖方向传来了枪声。
五旅派去监视的部队发来急报:日军乘坐数十艘汽艇,正横渡太湖,试图在常州城南的芦苇荡登陆,守城的国军已经开火阻击,但兵力不足,请求支援。
吴邪站在观测点,北边的炮火和南边的枪声像两把锤子,反复敲打着他的神经。
他对着话筒吼道:“让五旅主力立刻驰援太湖沿岸!告诉他们,就算拼光了,也不能让日军登岸!”
太湖岸边的芦苇荡里,国军士兵正依托简陋的工事阻击日军。
他们的步枪大多是老旧的“汉阳造”,子弹打三发就得换弹匣,面对汽艇上日军的歪把子机枪,根本占不到便宜。
一个国军连长抱着机枪,肩膀被流弹击穿,鲜血顺着枪管往下滴,他却死死按着扳机,直到弹匣打空,才被身边的士兵拖进芦苇丛。
“援军来了!”有人突然喊道。
芦苇荡深处传来密集的枪声,mp40冲锋枪的“哒哒”声格外清脆,日军的汽艇接连被击中,发动机冒出黑烟,在水面上打转。
五旅的士兵们穿着深灰色的德械军装,像猎豹般穿梭在芦苇丛中,精准的射击让日军根本抬不起头。
“是铁拳师的弟兄!”国军连长又惊又喜,挣扎着站起来,跟他们冲!把小鬼子赶下水!
日军的汽艇开始撤退,却被五旅的迫击炮盯上了。
50毫米迫击炮的炮弹落在水面上,炸开的水花裹着弹片,将汽艇上的日军扫进湖里。
一个日军军官刚想跳船逃生,就被岸边飞来的子弹击中,身体在水面上挣扎了几下,很快就沉了下去,湖面泛起一团暗红。
北面的战斗进入白热化。
日军的重炮炸毁了鹰嘴崖的三道防线,一旅的伤亡超过半数,赵龙被埋在坍塌的掩体下,被士兵们扒出来时,浑身是血,红木拐杖断成了两截,他却咬着牙,让士兵把自己绑在机枪架上,继续指挥射击。
“师长,一旅快顶不住了!”通信兵的声音带着哭腔,电话线已经被炸断,他是冒着炮火跑回来的,腿上还在流血。
吴邪看向中央山坳:“让四旅上!告诉刘毅,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鹰嘴崖,后退一步军法处置!”
四旅的士兵们像潮水般涌出山坳,他们穿着崭新的德械军装,端着Kar98k,迎着日军的炮火冲锋。
刘毅跑在最前面,胸前的绷带渗出血迹,他却拔出驳壳枪,对着天空连开三枪:“弟兄们,让小鬼子看看,咱们四旅的厉害!”
双方在崖下的开阔地展开火力对决。
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虽然射速慢,却射程远,压得四旅抬不起头;但四旅的mG-34机动性更强,士兵们利用弹坑和断树做掩护,不断转移射击位置,总能在日军换弹匣的间隙打出致命一击。
钱炮的炮兵团终于找到了机会。
当日军的坦克群冲到崖下五百米时,第二道山脊上的150毫米重榴炮突然开火。
炮弹精准地落在坦克群中间,一辆领头的坦克被直接命中,炮塔被炸得飞上天空,带着火焰的碎片像流星雨般散落,吓得后面的坦克纷纷后退。
“打得好!”钱炮扔掉指挥旗,亲自操作一门105毫米榴弹炮,给老子往人堆里砸!让他们知道啥叫炮弹雨!
夕阳西沉时,日军的进攻终于停了。
北面的公路上堆满了尸体和装备残骸,日军的太阳旗倒在泥地里,被坦克履带碾得不成样子;太湖岸边的芦苇荡里,漂浮着日军的汽艇残骸,水面上的血迹渐渐凝固,像一块破碎的红绸。
吴邪站在鹰嘴崖顶,看着山脚下的战场,军靴踩在结血的冰层上,发出“咔嚓”的轻响。
一旅的阵地前,赵龙被士兵们扶着,断了的红木拐杖插在泥土里,像个简陋的墓碑;四旅的士兵们瘫坐在雪地里,不少人直接抱着枪睡着了,脸上还沾着硝烟和血。
“统计伤亡。”吴邪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。
杨森拿着记录本,声音低沉:“北面伤亡两千三百人,五旅在太湖沿岸伤亡八百人,炮兵团损失三门105榴炮……日军的伤亡估计在一万以上,暂时撤退到了公路尽头。”
吴邪望向远处日军的阵地,那里的篝火亮了起来,像鬼火般闪烁。
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平静,明天太阳升起时,战斗还会继续。
“让伙房给弟兄们做顿热乎的。”吴邪转身往回走,每一步都异常沉重,重伤员送到春丫那里,轻伤员原地休整,哨兵加倍,今晚谁也别想睡安稳觉。
夜幕降临时,雪花突然飘落。
鹅毛般的雪片落在士兵们的钢盔上,落在冰冷的枪身上,落在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的弟兄们身上,很快就覆盖了血迹和硝烟,给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,盖上了一层洁白的毯子。
吴邪站在临时指挥部,看着地图上被红笔圈住的鹰嘴崖和太湖沿岸,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名字——赵龙、刘毅、还有无数没来得及记住名字的士兵。
雪越下越大,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掩埋,但他知道,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掩埋,比如弟兄们的血,比如铁拳师的魂。
“明天,”他对着地图轻声说,咱们接着打。
窗外的风雪声越来越大,掩盖了远处日军的动静,却掩盖不住指挥部里那盏油灯的光芒,像一颗在寒夜里永不熄灭的星辰,照亮着前方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