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邪的手刚按在铁拳团最后一名战士的肩膀上,把人拽进树林掩体,天边就传来了引擎的轰鸣。
不是熟悉的螺旋桨声,而是更尖锐、更密集的嘶吼——像一群被激怒的铁鸟,正撕开云层俯冲下来。
“敌机!隐蔽!”他猛地扯开嗓子,声音劈得像被砂纸磨过。
话音未落,阳光突然被阴影切割成碎片。
三架日军轰炸机低空掠过滩涂,机翼下的炸弹舱门“哐当”打开,黑黢黢的炸弹带着尖啸砸下来,在海滩上炸出一朵朵灰黑色的蘑菇云。
泥沙混着弹片腾空而起,又像暴雨般砸回地面,打在树林的枝叶上噼啪作响。
“高射炮!给老子打!”吴邪扑在一个年轻战士身上,用后背护住他,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
藏在沙丘后的两门高射炮终于怒吼起来。
“咚咚咚”的炮声沉闷而有力,曳光弹拖着橙红色的尾焰冲上天空,像一把把燃烧的长矛,在蓝天上织出密集的火网。
第一架轰炸机躲闪不及,左翼被炮弹击中,冒出滚滚黑烟,摇摇晃晃地往海面坠去,最终“轰隆”一声扎进水里,溅起的水柱比桅杆还高。
“好!”掩体里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。
但剩下的两架轰炸机变得更加疯狂,贴着树梢投弹。
一枚炸弹落在离高射炮不到三十米的地方,气浪掀翻了炮架,炮手被抛到半空,又重重摔在沙地上,一动不动。
另一枚炸弹正中之前的雷区,连环爆炸瞬间覆盖了大半个滩涂,泥土里的地雷被引爆,连锁反应让整个海滩像沸腾的粥,不断鼓起土包又炸开,黑色的烟柱直插云霄。
吴邪死死盯着那架低空盘旋的轰炸机,它的机翼上涂着血红的太阳旗,正对着树林俯冲过来。
“机枪组!集中火力!”他嘶吼着,自己也抓起身边的捷克式轻机枪,对着天空扣动扳机。
子弹像愤怒的黄蜂,密密麻麻地扑向敌机,机舱玻璃被打穿,飞行员的白手套从驾驶舱里甩了出来。
飞机失去平衡,擦着树梢掠过,撞在远处的礁石上,解体成无数碎片。
最后一架轰炸机见势不妙,掉头就跑,高射炮的最后一发炮弹擦着它的尾翼飞过,在天上炸开一朵烟花。
“清点伤亡!”吴邪抹了把脸上的泥沙,声音因过度用力而沙哑。
他的军裤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,血顺着小腿往下淌,却浑然不觉。
树林里一片狼藉。
几棵碗口粗的松树被炸弹削断,断口处渗出粘稠的树汁,像在流血。一个年轻的通讯员被压在断木下,露出的半张脸上还带着惊恐。
赵龙正和几个战士一起搬开木头,他们的手上、胳膊上全是被树枝划破的口子,血珠顺着指尖滴在地上。
高射炮废了一门,炮手牺牲两个,重伤一个。
二排长跑过来报告,声音发颤,树林边缘的掩体塌了三个,埋了七个弟兄……
吴邪的心沉了下去。
他走到那门被炸毁的高射炮前,炮管已经扭曲,炮身上还挂着炮手的军帽,风吹得帽檐轻轻晃动。
他伸手扶正军帽,指腹触到粗糙的布料,上面还残留着人体的余温。
把牺牲的弟兄抬到后面,找块干净的地方埋了。
他低声说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重伤员送回后方医院,告诉那边,加派人手。
话音刚落,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隆隆炮声。
不是之前的舰炮,而是更密集、更沉重的轰鸣——日军的巡洋舰到了。
炮弹像雨点般砸在树林周围,泥土和碎木片不断落在掩体顶上。
吴邪猛地将身边的战士按下去:“趴好!别抬头!”
一颗炮弹落在树林中央,巨大的冲击波让地面都在摇晃,吴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。
他死死咬着牙,没让血吐出来——不能在弟兄们面前露怯。
炮火持续了足有一刻钟,直到把树林边缘炸得光秃秃的,才渐渐稀疏下去,吴邪知道,这是冲锋的信号。
“各单位注意!”他抓起身边的驳壳枪,对着通讯兵喊道,通知下去,炮火一停,立刻进入前沿阵地!
机枪手架好位置,步枪手检查弹匣,手榴弹准备!
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。
有人用刺刀撬开变形的弹盒,把子弹压进弹匣,金属碰撞声清脆而急促;有人往手榴弹弦上系布条,方便拉拽;赵龙正给重机枪换枪管,滚烫的枪管烫得他手心发红,他只是咧着嘴吹了吹,眼神却像要喷火。
吴邪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,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。
他的小腿已经麻木,血浸透了裤管,和泥土粘在一起,走起路来一瘸一拐,却异常坚定。
“记住!”他站在掩体边缘,看着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,守住阵地,就是守住命!
子弹打光了用刺刀,刺刀弯了用石头,死也得拉个垫背的!
远处的炮火彻底停了。
海面上的登陆艇开始移动,黑压压的日军士兵在滩涂上集结,钢盔在阳光下闪成一片冰冷的光。
“准备——”吴邪举起了驳壳枪,枪口指向天空。
滩涂上响起了日军的冲锋号,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。
“进阵地!”
随着他一声令下,战士们像蛰伏的猛虎,跃出掩体,冲向各自的战斗位置。
吴邪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,小腿的伤口被拉扯得剧痛,但他的眼神比钢枪还要坚硬。
他知道,这一轮冲锋过后,又会有弟兄永远留在这片海滩上。
但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,就得把阵地守下去——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土地,一寸都不能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