盆地中央的空地上,临时平整出的场地上挤满了人。
三万多双眼睛望着高台上的吴邪,晨雾在人群头顶缭绕,把一张张疲惫却带着期盼的脸衬得有些模糊。
湖边的芦苇荡被风吹得沙沙作响,像在低声诉说着连日来的颠沛流离。
吴邪站在用几块巨石搭成的高台上,军靴踩着冰凉的石头,却感觉不到寒意。
他清了清嗓子,沙哑的声音穿过人群,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:“弟兄们,咱们从上海一路撤到这里,活下来不容易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人群,看到那个断了腿的年轻士兵正被同伴扶着,看到春丫和女兵们站在医疗棚前,看到钱炮和赵龙分立两侧,肩上的绷带在晨光中格外显眼。
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战争的痕迹——伤疤、冻疮、还有藏不住的疲惫。
“现在有两条路给大家选。”吴邪的声音提高了些,“第一条,留下,加入铁拳团,跟着我接着打鬼子。咱们可能还会挨饿,还会受伤,甚至可能死在战场上,但只要还有一口气,就得把小鬼子赶出中国。”
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,有人低头私语,有人攥紧了手里的枪,还有人望着远处的山峦,眼神闪烁。
一个穿着晋绥军军装的老兵突然喊道:“吴长官,跟着您能吃饱吗?能有枪有子弹吗?”
吴邪看向他,那老兵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下巴的疤痕,想必是经过恶战的。
“我敢保证顿顿吃饱,绝不会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。”吴邪的声音很实,武器弹药会有,而且会是你们从没见过的好家伙。
“第二条路,”吴邪顿了顿,目光变得柔和了些,不愿意留下的,我给你们发粮食,够路上吃的,你们可以去找自己原来的部队,也可以回老家,娶妻生子,过安稳日子。
这话一出,人群里的骚动更厉害了,一个年轻士兵拉着身边的同乡,嘴唇哆嗦着:“哥,咱回家吧,俺想俺娘了……”
同乡拍了拍他的肩膀,没说话,只是望着吴邪,眼里满是犹豫。
“给大家半个时辰,想清楚了,愿意留下的站东边,想走的站西边。”吴邪说完,走下高台,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。
春丫走到他身边,递过来一碗热水:“他们……会留下吗?”
她的声音里带着担忧,这些日子相处下来,她早已把这些士兵当成了家人。
吴邪接过碗,水汽模糊了视线:“强扭的瓜不甜,只要愿意打鬼子的,自愿留下的才是弟兄;想走的,强求也没用,他看向西边的山口,能平平安安回家,也是好事。
半个时辰过得很快,当钱炮吹响集合号时,人群缓缓分成了两拨。
东边的人明显多些,黑压压的一片,像沉默的山;西边的人少些,稀稀拉拉地站着,低着头,不敢看东边的同伴。
赵龙清点完人数,走到吴邪身边,声音有些涩:“愿意走的,三千一百二十七人。”
吴邪点点头,对钱炮说:“去仓库领粮食,每人发五天口粮,让他们多带点,路上可能不好走。”
“团长!”钱炮急了,脸涨得通红,粮食本来就不多,给他们这么多,咱们剩下的人吃啥?
“发。”吴邪的语气不容置疑,他们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,能活着不容易。
粮食很快分发下去,走的人背着沉甸甸的粮袋,低着头往山口挪。
路过东边的队伍时,有人停下脚步,对着留下的弟兄抱了抱拳,眼里含着泪。
有人把自己的步枪解下来,塞给相熟的同伴,哽咽着说:“这枪跟着我杀过三个鬼子,你拿着,替我多杀几个……”
一个年轻士兵走到吴邪面前,把手里的步枪放在地上,“噗通”一声跪下,磕了三个响头,吴长官,谢谢您给的粮食。俺不是怕死,是俺娘就俺一个儿子,俺得回去给她养老送终……
吴邪扶起他,把步枪塞回他手里:“拿着,路上防身,就算不打仗了,也得有点底气。”
那士兵愣了愣,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:“长官……”
“走吧,一路保重。”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看着西边的人渐渐消失在山口,留下的人里有人叹了口气,有人红了眼。
钱炮撇着嘴,小声嘟囔:“放他们走就算了,还让带枪,这要是被鬼子抓了,不就成了给鬼子送武器?”
“他们不会。”吴邪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笃定,他们能前来支援沪上,虽然败了但他们都是有骨气的国人,就算不打仗了,也绝不会当汉奸。
他转头看向留下的人,“而且,咱们很快就有新武器了,这些老枪,他们用着更合适。”
钱炮还想说什么,被赵龙拉了拉胳膊,只好把话咽了回去。
太阳升到头顶时,吴邪再次站上高台,东边的队伍依旧整齐地站着,虽然少了三千多人,却更显精悍,每个人的眼神都很亮,像淬了火的钢。
“从今天起,你们都是铁拳团的人!”吴邪的声音响彻盆地,不管以前是哪个部队的,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,到了这儿,就得守这儿的规矩——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,不欺负自己弟兄,更不能当逃兵、当汉奸!
“是!”众人齐声喊道,声音震得湖面都起了涟漪。
“赵龙,把东西拿来。”吴邪喊道。
赵龙捧着一个厚厚的本子走上来,那本子封面是黑色的,边缘烫着金色的花纹,看着很是庄重。
这是系统奖励的忠诚簿,只要在上面签下名字,就会受到系统影响,永远不会背叛。
士兵们排着队,一个个走上前签字。
有的识字,一笔一划写得认真;有的不识字,就用拇指蘸了红泥,按在本子上,红手印像一朵朵盛开的花。
一个川军老兵颤巍巍地接过笔,他的右手在战斗中被打穿了,握笔都在抖,却硬是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:王大山。
写完后,他对着本子敬了个军礼,泪水滴在纸页上,晕开了墨迹。
直到夕阳西下,最后一个士兵签完字,赵龙才捧着忠诚簿走到吴邪面前。
本子已经写满了一半,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手印,像一片生长的森林。
吴邪翻着本子,目光在最前面熟悉的名字上停留——赵龙、钱炮、刘毅、春丫……铁拳团原来的老人,只剩下四百多个了
他想起大场镇的硝烟,想起苏州河的血,想起那些永远留在战场上的弟兄,眼眶有些发热。
“团长,都统计好了。”赵龙递过来一张纸,加上新加入的,现在一共是两万八千五百零六人,他顿了顿,补充道,重伤员四百二十一人,都安排在后面的棚子里了。
吴邪点点头,合上忠诚簿,那本子仿佛有千斤重。
告诉弟兄们,好好休息,明天开始训练。
他的目光扫过盆地里的棚子,落在医疗棚的方向,“还有,告诉李梅,重伤员一个都不能放弃,就算用最好的药,也要把他们救回来。”
“是!”赵龙响亮地应道。
夜幕降临,盆地里的篝火又亮了起来。
吴邪站在高台上,望着下面攒动的人影,手里紧紧攥着忠诚簿。
两万八千多人,四百多个老兵,四百多个重伤员……这就是他现在的力量。
风从湖面吹来,带着水汽的清凉。
吴邪知道,签下名字只是开始,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。
但他看着那些跳动的篝火,看着那些虽然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脊梁,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豪气。
“小鬼子,等着吧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笑,咱们还没完呢。
远处的山影沉默着,像是在见证这个夜晚的誓言。
忠诚簿在吴邪手中微微发烫,仿佛有无数颗跳动的心脏,在纸页间,在篝火旁,在每个铁拳团士兵的胸膛里,共同奏响不屈的战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