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林里的风带着水汽,吹在身上凉丝丝的。
吴邪蹲在地图前,指尖划过标注着“大场”的位置,纸张边缘被露水浸得有些发皱。
各营的营长围在四周,马灯的光晕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,没人说话,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远处隐约的炮声。
“去大场,就得走这条野猪岭。”周文斌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一条蜿蜒的线,路窄两边都是悬崖,要是遇上伏击,连躲的地方都没有。
赵龙拄着拐杖,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伏击?小鬼子现在忙着攻大场,哪有功夫在这山沟里蹲咱们?我看就走这儿,近!
“不能大意。”杨森接过话,他的拐杖在泥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响,日军一个师团堵在去闸北的路上,说不定早就料到有部队会绕路,野猪岭地势险要,太适合设埋伏了。
吴邪抬头望向密林深处,树干交错的缝隙里能看到灰蒙蒙的天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,枪套上的皮革被汗水浸得发软。让尖兵班先探路,他站起身,多派几组,前后拉开距离,遇着情况就放信号弹。
“我带尖兵班去!”马德山往前一步,手里的机枪往肩上紧了紧,保证把路探得明明白白。
“小心点。”吴邪拍了拍他的胳膊,别硬拼,探清楚情况就回来。
马德山带着三十多个尖兵钻进密林,身影很快被浓密的枝叶吞没。
剩下的战士们开始原地休整,有人靠在树上打盹,有人拿出白面馒头小口啃着,钱炮正指挥着炮兵给野炮的木质轮轴裹上布条,防止滚动时发出声响。
李梅蹲在一棵老槐树下,给春丫处理被荆棘划破的手,春丫的指尖渗着血珠,却咬着牙没吭声,只是望着尖兵消失的方向,眼神里带着担忧。马大哥他们会不会有事?
“放心吧。”李梅用布条轻轻缠住她的手指,马班长打仗机灵着呢,再说咱们还有信号弹,真遇着事会给咱们报信的,她转头看向吴邪,见他正望着地图出神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日头渐渐西斜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地上织成一张晃动的网。
尖兵班走了快两个时辰,还没传回消息,树林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。赵龙忍不住站起来:“要不我再带点人过去看看?”
话音刚落,远处突然升起一颗绿色的信号弹,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。
“是安全信号!”通讯兵喊道。
吴邪松了口气,对众人挥挥手:“出发!跟紧点,别掉队!”
队伍鱼贯进入野猪岭的小路。
路果然窄得厉害,仅容一辆马车插着边通过,左边是陡峭的山壁,长满了带刺的藤蔓,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,隐约能听到底下的水流声,战士们牵着骡马,脚步放得极轻,火炮被小心翼翼地护着,生怕撞到旁边的岩石。
走在最前面的是马德山的尖兵班,他们用砍刀劈开挡路的荆棘,在危险的路段用石头做上标记。
马德山走在最前头,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山壁,手里的机枪始终处于待发状态。
“班长,你看那儿!”一个尖兵指着头顶的岩石,那里有几丛野草歪歪斜斜的,像是刚被人踩过。
马德山示意队伍停下,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。
岩石后面黑漆漆的,看不出什么异样,但他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安,放一枪试试。他对身边的战士说。
“砰!”枪声在山谷里回荡,惊起一群飞鸟。
岩石后面没有动静。
“可能是野兽弄的。”尖兵松了口气。
马德山却没放松警惕:“继续往前走,注意头顶。”
队伍刚走没几步,突然从头顶的岩石后滚下来几块巨石,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路面。
“小心!”马德山大喊一声,猛地推开身边的尖兵。
巨石“轰隆”一声砸在地上,溅起的碎石擦过他的胳膊,留下一道血痕。
紧接着,山壁上响起了机枪的扫射声,子弹“嗖嗖”地从头顶飞过,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。“是鬼子!”尖兵们迅速找掩护,举枪向山壁还击。
吴邪听到枪声,心里一紧:“钱炮!把炮架起来!”
炮兵连的战士们反应极快,迅速卸下炮管,在狭窄的路面上架起两门迫击炮。钱炮趴在炮位上,瞄准镜对准山壁上的火力点:“装弹!标尺300!放!”
“轰!”炮弹带着尖啸飞向山壁,炸开一团火光,机枪声顿时停了。
“打得好!”赵龙兴奋地喊道,指挥着一营的战士往山上冲,把这些狗娘养的揪下来!”
山壁上的日军显然没料到他们有炮,慌乱地往后退。
尖兵班趁机往上爬,马德山第一个登上岩石,举枪扫倒两个正要逃跑的日军,其余的见状,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密林深处跑。
“别追了!”吴邪喊道,清理战场,赶紧赶路!
战士们迅速打扫战场,地上躺着五具日军的尸体,都是轻装打扮,看样子是负责警戒的小队。
马德山从一个日军尸体上搜出一张地图,上面标注着野猪岭的布防,虽然简单,却能看出日军早有准备。
“看来小鬼子真料到咱们会走这儿。”杨森看着地图,眉头紧锁,这只是个警戒小队,前面说不定还有大部队。
吴邪望着日军逃跑的方向,那里的密林黑沉沉的,像一张张开的巨口。不能停,他咬了咬牙,加快速度,天黑前必须走出野猪岭!
队伍继续前进,只是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。
战士们眼睛盯着两侧的山壁,手里的枪始终握着,炮兵连的野炮也处于随时能发射的状态。
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照进来,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,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。
走在队伍中间的春丫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脚下一滑,差点掉下悬崖。
幸好身边的战士一把抓住了她,才没出事。
李梅赶紧走过来,发现她的脚踝肿了起来,显然是崴到了。
“我来背你。”一个年轻的战士蹲下身子。
春丫摇摇头,不用,我能走,她咬着牙站起来,刚走一步就疼得皱起了眉。
吴邪走过来,对那战士说:“背她走。”又对李梅说,照顾好她,别掉队。
夜幕降临时,队伍终于走出了野猪岭,眼前豁然开朗,一片开阔的平原出现在面前,远处的大场镇灯火通明,隐约能看到火光和听到炮声。
“终于到了。”赵龙松了口气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吴邪望着大场镇的方向,那里的战火比想象中更激烈,他知道,真正的硬仗,才刚刚开始。
原地休息一小时,他对众人说,吃点东西,检查武器,一小时后,向大场靠拢!
战士们拿出馒头压缩饼干和水,坐在地上狼吞虎咽,春丫被战士背着,手里拿着块压缩饼干,小口小口地啃着,眼睛望着远处的火光,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,却更多的是坚定。
吴邪坐在一个土坡上,拿出地图借着马灯的光看。大场镇的防线像一条脆弱的线,随时可能被日军突破,他们的到来,或许不能改变战局,但至少能给那里的弟兄们多一份支撑。
他抬头望向星空,星星稀疏地挂在天上,像是被硝烟遮住了。
远处的炮声还在继续,像永不停歇的鼓点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,吴邪握紧了腰间的驳壳枪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一小时后,队伍再次出发,朝着大场镇的方向走去。
夜色中的身影沉默而坚定,像一群扑向火焰的飞蛾,明知危险,却义无反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