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日中午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,却驱不散陈家峪上空的凝重。
侦查连的战士们风尘仆仆地冲进村子,领头的班长王奎军靴上沾满泥浆,钢盔歪在一边,脸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,一见到吴邪就“扑通”跪在地上。
“团长!宝山……宝山快守不住了!”王奎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怀里紧紧抱着一卷皱巴巴的地图,我们在十公里外的山头观察,日军集结了三十多艘军舰,炮口全对着宝山县城,陆军在飞机坦克掩护下,从三面猛攻!
吴邪一把将他拽起来,手指几乎嵌进对方的胳膊:“守军情况怎么样?”
是第十八军五八三团三营,营长叫姚青山,带着五百弟兄守在城里。
王奎喘着粗气,指着地图上被红笔圈住的区域,日军来了两千多人,飞机坦克轮番上,可三营硬是守了好几天,日军久攻不下……但我们探到,日军一个旅团正在赶来支援,先锋部队已经过了江湾!
“五百人?”赵龙在旁边听得心惊,“硬扛两千多鬼子,还守了几天?这姚营长是条汉子!”
吴邪的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的宝山县城,指尖划过代表街巷的细线,心里翻江倒海。
他想起历史里关于宝山保卫战的记载——正是这位姚青山营长,带着五百士兵死守孤城,最后全员战死,无一人后退。
那些战士的热血,最终染红了宝山的每一寸土地。
“日军的旅团还有多久到?”他问道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最快明天拂晓,最慢中午就能赶到。”王奎抹了把脸,“三营的弟兄已经把百姓都疏散了,现在城里就剩下他们,看样子是打算死守到底……”
“不行!”吴邪猛地一拍碾盘,震得上面的尘土簌簌往下掉,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牺牲了!就算守不住宝山,也要把这些弟兄救出来!
杨森拄着拐杖走过来,看着地图沉吟道,日军有军舰掩护,又有坦克飞机,硬拼怕是讨不到好。我们的兵力只有三千不到,去了未必能撕开包围圈。
“撕开也要撕!”吴邪的眼神异常坚定,他们守了这么久,就是在给我们争取时间!
要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全歼,我们还算什么打鬼子的队伍?
他转向赵龙,语气不容置疑,立刻集结一、二、三营,带上所有重武器和迫击炮,急行军,目标宝山县城!四营和后勤人员留守陈家峪,看好家!
“是!”赵龙啪地敬了个礼,转身就往各营跑去,嗓门大得能传遍整个村子。
战士们的动作很快,不到十分钟,三个营的战士就列队站在了村头,背着步枪,扛着机枪,迫击炮分队的战士们已经把炮架拆开,用扁担挑着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。
“弟兄们,”吴邪站在队伍前,声音洪亮,宝山城里有五百个弟兄,正在跟鬼子拼命!他们是我们的同袍,是爷们!
现在他们被围了,日军的大部队马上就到,我们必须去救他们!
他拔出腰间的驳壳枪,枪口直指天空,这趟去,可能要面对飞机大炮,可能要流血牺牲,但我吴邪保证,只要还有一口气,就绝不会把任何一个弟兄留在宝山!你们敢不敢跟我去?
“敢!”所有战士齐声呐喊,声浪直冲云霄,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。
李虎紧握着mG34的枪托,指节泛白;那些刚伤愈的61师老兵,也都挺直了脊梁,眼神里燃烧着火焰。
“出发!”
吴邪一声令下,队伍像一条黑色的长龙,浩浩荡荡地冲出陈家峪。
一营在前开路,三营殿后,二营和迫击炮分队走在中间,脚步匆匆,却丝毫不乱。
杨森虽然腿脚不便,却执意跟着队伍,骑在一匹马背上,手里还攥着望远镜,随时观察四周。
急行军的路比来时更难走,尽是坑洼的土路,偶尔还要穿过被炮火摧毁的村庄。
战士们不敢休息,甚至连水都很少喝,只是埋头赶路,军靴踩在地上发出“哒哒”的声响,像密集的鼓点。
春丫带着医护队的姑娘们,挑着药箱跟在队伍后面,脚步虽然有些踉跄,却没人掉队。
她把仅有的几块压缩饼干分给了几个年轻的战士,自己啃着干硬的窝头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在下巴尖凝成水珠,滴进尘土里。
傍晚时分,队伍抵达宝山外围的一处高地。
吴邪爬上一棵枯死的老槐树,用望远镜往县城方向望去——宝山县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,城墙已经被炸得残破不堪,日军的军舰在江面上游弋,舰炮时不时发出橘红色的火光,炮弹拖着尾焰落在城里,炸起冲天的烟尘。
城墙上隐约能看到中国军队的身影,他们正用步枪和手榴弹还击,偶尔有重机枪的火舌刺破黑暗,像不屈的星火。
日军把县城围得跟铁桶似的,东、南、北三面都有重兵,西面靠着江,被军舰封锁着。
杨森也举起望远镜,眉头紧锁,想要进去,只能从北面的缺口突,但那里有日军的坦克营,不好对付。
吴邪放下望远镜,目光落在北面的一片树林,让迫击炮分队隐蔽到那片树林,天黑后先给日军的坦克营来几发,打乱他们的部署。
一营从北面佯攻,吸引日军注意力,二营和三营趁着混乱,从西面城墙的缺口突进去,找到姚营长,告诉他们立刻撤退!
“西面靠江,军舰的炮火太猛,突进去怕是要伤亡惨重。”杨森担忧道。
没办法,这是唯一的机会,吴邪的声音低沉,告诉突进去的弟兄,动作要快,找到人就往回撤,别恋战!
迫击炮分队准备好掩护,等他们出来就往日军堆里扔燃烧弹!
夜幕渐渐降临,宝山县城的枪声依旧密集。
吴邪看着城墙上火光闪烁,心里默默祈祷——姚青山,你们一定要撑住,我们来了。
风里传来日军的嚎叫和枪炮的轰鸣,混杂着隐约的军号声。
吴邪知道,最艰难的时刻就要来了,但他身后,嗷嗷叫的弟兄,是能扛着重机枪冲锋的铁拳团战士。
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,也要把那五百个弟兄从宝山城里救出来。
这不是命令,是一个中国军人对另一个中国军人的承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