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日后,小希透过希儿的眼睛,敏锐地察觉到了,“出差”回来的辰奕身上,有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。
那并非危险,而是一种……被精心掩藏的、属于另一个“家”的痕迹。
一股完全不同于辰奕身上香气的陌生香水味,原本因为对方性格导致有些凌乱的衣服,此时居然被整理的板板正正的了……
她按捺着,直到在布洛妮娅客观冷静的情报共享中,听到了那个冰冷的、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的词——“家族网络”。
梅比乌斯……符华……婚姻……子嗣……
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冰锥,刺穿了她用以维系五万年的、名为“等待”的假面。
这个消息,是布洛妮娅在调试战术地图时,以一种纯粹陈述事实的语气无意中透露的。
(辰奕:……你绝对是故意的!你这乐子鸭!)
“……根据辰奕教官提供的有限情报,逆熵联盟与天命组织的部分高层存在亲缘关系。例如,教官本人与梅比乌斯博士、符华女士的婚姻关系,及其子嗣所构成的复杂家族网络,是评估双方潜在合作与冲突模式的重要变量……”
布洛妮娅的声音平静无波,仿佛在朗读一段天气报告一般。
但听在“小希”耳中,却不啻于一道撕裂灵魂的惊雷。
那一刻,操控着希儿身体的她,僵在了原地。
周围的声音——萝莎莉娅的打闹、莉莉娅的哈欠、电视机里的动画音效——全都消失了。
世界仿佛被静音,只剩下布洛妮娅那句冰冷的话在她脑海里疯狂回荡。
梅比乌斯博士……符华女士……婚姻……子嗣……
每一个词,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,狠狠捅进她意识的最深处。
希儿(本体)在意识深处感到了灭顶的恐惧和悲伤,试图哭泣,却被小希用更强大的意志死死压制住。
“闭嘴……”
小希在意识里嘶吼。
“不许哭!现在……不许哭!”
她需要这股愤怒,这股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,来支撑自己不至于立刻崩溃。
她没有当场发作,甚至没有再多问布洛妮娅一句。
她只是默默地、深深地低下了头,海蓝色的长发垂落,遮住了她瞬间变得血红、继而一片死寂的瞳孔。
她转身,离开了房间,步伐看起来甚至比平时更加稳定。
只有布洛妮娅,在她离开后,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计算光芒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对她而言,这只是一个数据点的录入,至于这个数据点会引发何种程度的情感海啸,不在她的逻辑处理优先级内……
(辰奕:我呸!你怎么这么自私啊!)
时间来到深夜,小希已经忍耐了一整天,而现在,她终于有了机会。
这一天里,她看着辰奕像往常一样,和孩子们玩闹,和可可利亚妈妈交谈,甚至接到了来自远方(很可能是梅比乌斯或符华,这是是她以为的)的通讯,脸上带着她熟悉又刺眼的、属于“家人”的温和笑容。
每一分,每一秒,都是煎熬。
辰奕的房门,被无声地推开了。
没有敲门,没有预兆。
一道娇小的、笼罩在阴影里的身影,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,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,静静地站在他的床前。
辰奕几乎是瞬间就醒了。
并非因为声音,而是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、混合着滔天怨念与绝望崩坏能的冰冷气息,他可太熟悉了。
他睁开眼,对上了那双在黑暗中,燃烧着幽暗红芒的眸子。
“……小希?”
他坐起身,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,更多的是沉重。
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
“哥哥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羽毛,却带着冰碴。
“我今天……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呢。”
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,如同一位终于掌握了所有证据的法官,开始了她的审判。
“你和她……和梅比乌斯,结婚了?”
她的声音开始颤抖,带着无法置信的尖利。
“那个……那个疯女人!那个用着那种肮脏的手段,利用着你的性格,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女人!你居然……居然和她……还有了孩子?!”
(注:的确,毕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,辰奕也不能怎么样她。)
她猛地喘了口气,像是无法呼吸,血红的眼眸死死锁定他,继续质询,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、对过往认知的颠覆。
“还有符华……那个死脑筋的木头女人!你当初陪她打架,当她的沙包,我还以为……我还以为你只是好心,只是为了帮她!结果呢?结果你也把她娶回家了?!她也给你生了孩子?!”
为什么?!她能快我一步?!难道就因为是她先来的吗?!
(注:这才是真正原因。)
她一步步逼近,娇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和滔天的愤怒。
“那我呢?!哥哥!你告诉我,我算什么?!”
“你把我从黄昏街的废墟里捡回来,给我希望,给我承诺!你说过会给我一个答案!你说过会等我‘回来’!”
“我等了五万年!五万年!!不是为了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组建家庭,生儿育女的!!!”
庞大的崩坏能再也无法抑制,从她体内轰然爆发,房间内的空气剧烈扭曲,家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就连那残留在其身上(主要是小希身上)的,死之律者的权能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出了来。
同一时间,同一地点,还是那个地方,属于现文明的死之律者核心,再次快速闪烁着它那幽蓝的光芒(应该是这个色吧?)。
甚至因为这次的强烈共鸣,它差点就挣脱了这里的束缚,朝着小希的方向快速赶去。
而面对这恐怖的景象,辰奕脸上没有一丝恐惧或防御的姿态。
他眼中只有无尽的心疼、愧疚和悲伤。
唉~果然……不知不觉中,我也成了当年我所厌恶的人呐……
他知道,此刻任何语言在积累了五万年的痛苦面前,都是苍白无力的。
他做了一件最简单,也最艰难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