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霄宫中,我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根须,探入那在“万法星鉴”中微微闪烁的坐标——玄明界。此界初生不过万载,天地规则尚在缓慢沉淀,本该是生机勃发、演化万千的黄金时期,然其本源深处,却缠绕着一股与生俱来的、源自其诞生时混沌潮汐残留的“寂灭道痕”。这道痕如同附骨之疽,不断吞噬着界内滋生的活力与可能性,使其万物都带着一种早衰的迹象,生灵寿元短暂,文明兴替匆匆,整个世界正不可逆转地滑向“未老先衰”,乃至最终被“归一神殿”判定为“无价值演化样本”而提前“归档”。
此地,正是检验“道标”理念的绝佳之地。若能在如此恶劣的根基上,成功立下道标,逆转其衰颓之势,则足以证明此路可行。
心念既定,人选亦需慎重。非仅需法力高强,更需道心澄澈,能与异域天地共鸣,且兼具坚忍不拔之志。最终,目光落于太上之徒——玄都**师,以及……那位曾衔微木以填沧海,意志坚韧不拔的精卫身上。玄都性喜清净,擅推演万物生化,明至柔至静之理,或能化解寂灭道痕之戾气;精卫其志恒久,心念纯粹,其不屈之精神本身,便是对抗“衰亡”最锐利的武器。
一道法旨悄无声息地降临玄都静修之所与精卫化形之山。没有浩大声势,只有清晰的使命与玄明界的坐标。
玄都与精卫领旨,并无多言。二者皆非张扬之辈,稍作准备,便悄然离开洪荒,乘坐一艘不起眼的“渡尘舟”,隐入茫茫混沌,直赴玄明。
我分出一缕微不可察的意念,附着于渡尘舟上,静观其行。
玄明界外,混沌气流黯淡,界膜光芒微弱,透着一股沉沉暮气。舟内,玄都**师面色凝重,他以太极之道感应,清晰“看”到了那缠绕界核的灰暗“寂灭道痕”,其力虽不暴烈,却如时光之毒,侵蚀着一切。“此界……如负重创之生灵,生机被源源不断抽离。”
精卫则目光坚定地望着那黯淡的世界,她感受到的,是一种熟悉的、近乎绝望的压迫感,一如当年面对浩瀚东海。但这一次,她不再是孤身一鸟。
渡尘舟悄无声息地融入玄明界,落于一处名为“陨星原”的荒芜之地。此地曾是上古星骸坠落之处,大地干裂,灵气稀薄,生灵绝迹,寂灭道痕的影响在此地尤为明显,仿佛世界的伤疤。
立道标,非一日之功。玄都与精卫并未急于施展大神通强行改变什么,而是选择在此结庐而居。玄都以自身太极道韵,如同温润之水,缓缓浸润周遭干涸的土地与法则,尝试梳理、安抚那狂暴的寂灭之力,探寻其与本土规则结合的节点。他每日于庐前讲道,声音不高,却蕴含至理,阐述阴阳转化、否极泰来之妙,虽无听众,其道韵却如涟漪般扩散,悄然影响着这片死寂之地的“规则惯性”。
精卫则做着看似更“笨拙”的事。她以神通搬来远方尚存一丝生机的泥土,引来地下深处未被完全污染的灵泉,日复一日,在这陨星原上,栽下一棵棵顽强的“不死草”,筑起一座小小的、蕴含她不屈意志的“望天丘”。每一捧土,每一滴水,都承载着她的信念。她不言不语,只是做着,如同当年衔木填海,坚信滴水可穿石,微木可平沧。
过程绝非顺利。寂灭道痕的力量时常反扑,刚有起色的草木一夜之间枯萎,被梳理的法则再度紊乱,甚至有本土一些早已被寂灭之力侵蚀、心智扭曲的“衰亡之灵”被此地的生机扰动吸引而来,它们憎恶一切活力,疯狂地攻击玄都与精卫构筑的微小绿洲。
玄都以太极圆转之法,将来袭的衰亡之力一一化解、引导,甚至尝试将其中的寂灭真意剥离、分析,以其为药,反证生机。精卫则守护在绿洲边缘,她的力量或许不及那些扭曲的衰亡之灵,但其不屈的意志化作实质的屏障,任何触及此地的衰亡气息,都会感受到一股如同面对亘古礁石般的坚韧抵抗,难以寸进。她的存在本身,就像一枚钉子,牢牢钉在这片衰亡之地的核心,宣告着“不认命”的态度。
时光荏苒,于玄明界便是数十载春秋。陨星原上,那小小的绿洲未曾湮灭,反而在寂灭与生机的拉锯中,缓慢而坚定地扩大。不死草蔓延成了草原,望天丘上甚至有灵木抽枝。玄都的讲道声依旧,精卫的劳作未停。他们的道,他们的意志,已开始与这片土地、乃至与玄明界那微弱的世界意志产生共鸣。
这一日,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洒在望天丘上,精卫将一株采集自远方雪山之巅、蕴含极致寒冰生机之意的“雪魄莲”种下时,异变陡生!
那株雪魄莲的根须触及大地深处,其纯粹的生机与精卫数十载积累的不屈意志,以及玄都梳理调和的道韵,三者完美融合,猛地与玄明界底层那挣扎求存的本源产生了共振!
“嗡——!”
一道无法用肉眼看见,却清晰存在于法则层面的光华,自望天丘冲天而起!它不耀眼,却无比坚韧;它不庞大,却仿佛扎根于时空的源头与尽头。光华之中,隐隐可见太极流转,可见精卫衔木的虚影,可见一片于衰亡中倔强生长的绿洲景象!
道标,成了!
此标非石非玉,乃是由玄都的“调和之道”、精卫的“不屈之志”与玄明界本土一丝“求生之念”共同凝聚成的“心念实体”!它深深扎根于此界本源,不再依赖外力,自行汲取着混沌中微薄的能量,持续散发着抚平寂灭、鼓舞生机的道韵。以其为中心,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“希望”与“活力”,开始如同水纹般,向着整个玄明界扩散开来。界内万物那沉重的衰败感,似乎减轻了一丝,一些原本注定夭折的新生儿,眼中多了几分灵动。
几乎在道标成立的瞬间,我能感觉到,那原本笼罩玄明界、来自“归一神殿”的、冰冷的“归档”判定之力,如同被烫到般,剧烈地波动了一下,其锁定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和迟疑!这道标的存在本身,就在改写玄明界被预设的“命运”!
玄都与精卫立于望天丘上,望着那无形却真实存在的道标,相视无言,唯有道心清澈。他们知道,任务完成了第一步。接下来,是守护这道标成长,并看着它如何真正改变这个世界。
我的意念自渡尘舟上收回,紫霄宫中,我缓缓睁开道眸。
“首标已立,其形在心,其力在恒。玄明之变,可为范例。”
“然,一界之道标,不过星海一粟。欲成燎原之势,尚需更多火种,播撒万界。”
“传令:总结玄明立标之经验,遴选下批人选与目标。道标之路,正式启程。”
星火已燃,虽只一簇,却照亮了前路,证明了希望。未来,当万千道标立于星海,便是“归一”之秩序崩塌之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