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星络”的成功与人道力量的初显,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水潭的巨石,其引发的涟漪终于冲破了观望与警惕的界限,化为了实质性的干预。首当其冲发难的,正是视此等发展为“僭越”、为“外道”的玉清一脉。
元始天尊于昆仑山玉虚宫颁下法旨,并非直接针对孱弱的人族,而是以玄门正宗、梳理洪荒秩序之名,传檄其影响范围内的诸多依附种族、散修洞府以及部分与巫妖大战无涉的中立势力。檄文言辞堂皇,主旨却尖锐明确:
“……夫大道至简,修行之本,在于感悟天心,锤炼己身,明心见性,以求超脱。而今有后天之族,不修道德,不明天数,妄以机巧之术,聚拢驳杂之气,构架所谓‘网络’,扰乱一地清宁,更兼蛊惑众生,使舍本逐末,沉溺外物,荒废道业……此等行径,实乃背离正道,渐入魔障!凡我玄门正道之士,洪荒清修之灵,当明辨是非,远离此等歪风,谨守本心,方不负天地造化之恩……”
这檄文虽未直接提及人族之名,但洪荒稍有见识者,皆知所指为何。一时间,元始天尊影响所及的广袤区域,风向骤变。
一些原本对人族“星络”技术好奇,甚至暗中模仿、交易的种族和散修,迫于玉清一脉的压力与“正道”大义的名分,纷纷断绝了与人族的往来。几条刚刚开辟的、用以交换特定灵矿和草药的贸易路线被迫中断。几位曾对人族符文学表现出兴趣、甚至暗中交流过的散修,或是闭门谢客,或是公开发声,斥责符文之道为“小道”、“未技”。
更直接的冲击来自于信仰与认知层面。在一些靠近昆仑山势力范围的区域,人族部落试图推广“蕴灵玉符”改良农事时,遭到了当地土着生灵的抵制,言称此乃“亵渎土地自然之性”;工械科设计的一种利用水力与符文结合、能有效防洪泄涝的“定波桩”,在某条大河畔安装时,竟被当地一位受玉清理念影响的河神斥为“扰乱水脉”,强行拆除!
一股无形的、却又无处不在的“正统”压力,开始从四面八方挤压人族刚刚凭借“星络”拓展出的生存与发展空间。知识交流受阻,资源获取困难,技术推广遇阻,甚至连一些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周边势力,也开始对人族侧目而视,带着审视与怀疑。
华胥城,“星火议会”的首次紧急虚拟会议在凝重的气氛中召开。各部落首领与大符师的精神意念通过星络汇聚。
“欺人太甚!”有巢氏的首领性格刚烈,灵码波动中充满了愤怒,“我族改良穴居,以符文加固,冬暖夏凉,抵御妖兽,何错之有?那玉清门人竟派人传话,言此乃‘贪图安逸,失却勇猛之心’!”
东南沿海部落的代表亦传来苦涩的讯息:“我等依海而生,研制‘避水符’与‘引潮符’,只为渔民能多一分安全,多一分收获。如今却被斥为‘干涉海神权柄’,附近海域的巡海夜叉已开始刁难我族渔船……”
其他部落也纷纷诉说着类似的困境,玉清一脉的“正道”大旗,化作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。
燧的意念沉稳,却带着沉重:“诸位,此非一时一地之争。玉清仙尊视我等人族之道为异端,其势大,其名正。硬抗,无异于以卵击石。”
黎的意念接上,清晰而冷静:“然我等之路,亦无错!符文之道,源于天地至理,用于改善生存,何来背离正道之说?他们以‘天命’、‘跟脚’压人,我便要以‘实效’、‘民生’破局!”
她提出了应对之策:
其一,固本培元。暂缓向外大规模推广技术,转而深耕华胥城及核心盟友部落,将现有技术优化到极致,打造出几个无可辩驳的“样板”。让事实说话,证明道法科技不仅能生存,更能带来繁荣与强盛。
其二,潜行交流。明面上的交易受阻,便转向更隐蔽的、小范围的、基于信任的个体交流。星络的加密功能被进一步提升,用于与那些虽受压力但内心并不排斥的个体进行秘密的知识交换。
其三,另辟蹊径。玉清一脉影响力主要集中于内陆与名山大川。黎提出,可以借助星络,大力支持沿海、沼泽、极地等环境恶劣、玉清影响力相对薄弱区域的部落发展,探索适应特殊环境的符文技术,积累差异化优势。
“他们堵死了平原的大路,我们便去开凿山间的蹊径,去扬帆远航!”黎的意念中透着一股不屈的韧性。
议会最终通过了黎的方案。人族,选择了暂避锋芒,深化内功,并以更大的智慧在夹缝中寻找新的生机。
然而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
这一日,华胥城派出的一支由符师和工匠组成的队伍,前往西部一处新发现的、位于玉清势力边缘地带的“空青石”矿脉(一种优秀的符板基材),准备建立一个小型的前哨与矿场。队伍刚刚安营扎寨,开始构筑基础的防御符阵,天际便传来厉喝:
“尔等蝼蚁,安敢在此擅动地脉,污浊灵山!”
祥云落下,来的并非玉鼎真人,却是其座下一位名叫 “清虚” 的弟子,带着数名道童,神色倨傲,语气冰冷。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,直接找到了这处偏远的矿点。
“此山乃玉清道场灵韵所及之地,岂容尔等在此开矿凿石,布设这些污秽符文?速速离去,否则休怪贫道替天行道,毁了尔等这些劳什子工具!” 清虚道人指着那些刚刚 unpack 的灵铜工具和正在刻画的符文基板,眼中满是嫌恶。
带队的老符师试图解释空青石对人族发展的重要性,并承诺会以最谨慎的方式开采,尽量减少对地脉的影响。
但清虚根本不屑听完,直接拂尘一挥,一道清光便扫向那些灵铜工具和半成品的符阵基板!“与尔等废话无益,毁了这些外物,看尔等还如何痴迷此道!”
“住手!”队伍中的年轻工匠们目眦欲裂,这些工具和材料凝聚了他们的心血!
就在清光即将触及物资的刹那,营地周围刚刚布置好的、尚未完全激活的防御符阵,竟自主亮起一道微光,并非硬抗,而是形成一股柔韧的偏转力场,将清光引偏了数尺,轰击在旁边的空地上,炸出一个浅坑。
却是黎在设计这套便携式防御符阵时,加入了她对“导”字符文的最新理解,使其具备了一定的自主应激与能量偏转能力!
清虚道人一愣,显然没想到这简陋的符阵竟有如此巧妙的应变。他脸上挂不住,怒意更盛:“还敢反抗?!” 便要再次出手,这次目标直接对准了符师和工匠们!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:
“清虚师侄,火气这么大作甚?此地山明水秀,让人家采几块石头,又碍着你玉虚宫哪条清规了?”
剑光一闪,多宝道人笑嘻嘻地出现在营地前,正好挡在了清虚与人群之间。
“多宝师叔!你……”清虚见到多宝,脸色一变,气势顿时弱了几分。
“我什么我?”多宝掏了掏耳朵,“老师常言,万物皆有其用。这空青石于他们如舟楫,于你不过顽石,与人方便,自己方便嘛。何必非要赶尽杀绝,平白失了玉清仙家的气度?”
清虚脸色青白交加,他知道有多宝在此,今日绝难如愿,只得恨恨地瞪了那些人族一眼,对着多宝草草一礼:“师叔既然出面,弟子告退!” 说罢,带着道童悻悻而去。
多宝转身,对惊魂未定的人族队伍笑了笑:“没事了,继续忙你们的吧。不过嘛,这地方看来是不太安稳了,早点采完,换个地方。” 他目光扫过那自动应激的防御符阵,眼中闪过一丝赞赏,随即也化作剑光离去。
危机暂时解除,但人族的队伍也不敢久留,匆忙采集了部分空青石样本,便迅速撤离了这片区域。
消息通过星络传回华胥城,燧和黎面色凝重。玉清一脉的打压,已经从檄文造势,升级到了直接的、物理层面的干扰!
“器道之争”,已然图穷匕见。人族凭借智慧与一点点运气,勉强挡下了第一次正面冲击,但所有人都明白,这只是开始。玉清一脉绝不会就此罢休,而人族,也必须找到能在更高层面抗衡这种压力的方法。
紫霄宫中,鸿钧面前的光幕上,代表“理念冲突”的红色区域剧烈闪烁,并伴随着小规模的能量碰撞标记。
“第一次实质性物理冲突发生。冲突级别:低烈度。结果:人族被迫撤退,玉清行动受阻(因截教干预)。”
“影响:人族发展空间受到明确挤压,外部环境恶化。内部凝聚力与危机感进一步提升。”
“推演:冲突有进一步升级趋势。人族需在技术突破(提升自身能级)或寻求更稳固外部盟友之间做出战略选择。”
星火遭遇风霜,前路愈发艰险。人族的道法科技文明,迎来了诞生以来的第一次严峻考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