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点纯黑,并非黑暗,而是“无”的具象,是万法归寂的起点,是定义“存在”的基准。它自倒立山峰般的锥形结构顶端亮起,旋即如水银泻地,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。但这纯黑光芒的扩散,却比任何已知的攻击方式都更加令人心悸。它所过之处,色彩失去意义,声音被彻底吞噬,连时空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。那并非简单的空间冻结,而是一种更加根本的“强制静默”与“规则重置”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,正在将这片区域的画布,重新抚平,回归到最原始的“无”的状态。
首当其冲的,便是那艘机械文明的“归档舰”。
它那足以撕裂星辰的主炮能量,在纯黑光芒掠过的瞬间,不是被击溃,而是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,彻底消失。紧接着,是它那引以为傲的、加持了未知力场科技的厚重装甲。纯黑光芒拂过舰体,装甲没有变形,没有碎裂,而是直接从原子、乃至更基础的粒子层面“解散”,化作最本初的能量粒子,然后连这些能量粒子也归于虚无。
庞大的舰体,如同被橡皮擦掉的铅笔画,从前端开始,寸寸消失,没有留下任何残骸,没有产生任何波动。其内部冰冷的逻辑核心,在最后时刻传递出的并非恐惧(它或许并无此情绪),而是一段极度混乱、充满逻辑悖论的错误代码,随即也一同归于寂无。
不过数息之间,那艘之前还威风凛凛、散发着强大威胁的“归档舰”,便彻底从这片星域中被抹去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远处,正在疯狂遁逃的能量生物“觅踪者”,其隐匿状态在这绝对的“无”面前似乎失去了意义。纯黑光芒并未刻意追击,但其扩散的余波扫过,那三艘“觅踪者”如同暴露在强光下的影子,形体剧烈扭曲、淡化,发出了无声的哀鸣,最终也彻底消散,只留下几缕即将湮灭的混乱能量信息,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。
就连那弥漫在更深邃黑暗中的“噬界之暗”,此刻也如同被烫伤般,发出了尖锐的、直刺灵魂的无声嘶吼,那翻滚的黑暗剧烈收缩,远远退开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忌惮与……一种更加深沉、更加古老的愤怒?
洪荒观测中心内,一片死寂。
所有通过远程观测手段“看”到这一幕的大能,都感到一股寒意从意识深处升起,直透“道心”。那不是对强大力量的恐惧,而是对一种完全未知的、颠覆认知的“存在方式”的本能战栗。
“归……归一……”黎喃喃自语,仿佛明白了那锥形结构上浮现的符文真意,“不是毁灭,是……将万物万法,强制回归于最初的‘一’,归于‘无’之状态。这……这就是‘铸造者’,或者说这座‘归一神殿’真正的力量?”
“不仅仅是力量,”太上老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,“此乃‘道’之反面,或者说,是另一种极致的‘道’。我洪荒之道,在于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万物,在于演化与生机。而此‘归一’之道,在于收束,在于回归,在于……终结。”
就在众人为这“归一”之力震撼不已时,那座“归一神殿”(“一号遗骸”此刻已当得起这个称谓)再次发生了变化。
纯黑的光芒在彻底清除了范围内的“异物”后,并未继续无限扩张,而是缓缓回缩,最终凝聚在神殿外围,形成了一层薄薄的、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感知的黑暗屏障。神殿本身那冰冷的金属结构,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“活性”,表面的幽蓝弧光彻底隐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、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金色纹路,那些纹路复杂而古老,缓缓流动,仿佛在重新构建着什么。
同时,一股宏大、古老、且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意念波动,以神殿为中心,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。这次不再是回应某个特定信号,而是一种……宣告!
这股意念无视了空间距离,直接作用于所有达到一定层级的意识体。洪荒众圣、远遁的“噬界之暗”、乃至更遥远星域中可能存在的、之前被“星炬”广播惊动的其他强大存在,都在同一时间,“听”到了这股意念:
“通告:”归一神殿“(codEx: Finality-01)已由休眠状态转入低功耗警戒模式。”
“检测到未授权‘源初协议’波动接入,触发核心防御机制‘归零壁垒’。”
“外部威胁等级评估:中低。内部协议冲突状态:待解析。”
“警告:所有非授权单位,立即撤离警戒区域。重复,立即撤离。”
“源初设计者关联协议……状态:异常。启动深层自检程序……”
意念宣告结束,但那弥漫星海的威压却并未消散。“归一神殿”如同一位从漫长沉眠中苏醒的古老君王,虽然依旧沉默,却已向整个星海宣告了它的存在与权柄。
“它……它有自己的意识?或者说,某种高度智能的管理系统?”女娲娘娘惊疑不定。
“低功耗警戒模式……意味着它并非完全苏醒。”伏羲捕捉到了关键信息,迅速分析,“它对‘源初协议’(很可能就是指我们模拟的波动)的反应是‘异常’和‘待解析’,并且启动了自检。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!”
“机会?”元始天尊看向他。
“在它完成自检、厘清‘源初协议’异常之前,只要我们不继续刺激它,它可能不会主动攻击,或者说,其攻击优先级会降低。”伏羲语速加快,“而且,它明确警告非授权单位撤离!这意味着,只要我们现在立刻、彻底地执行‘深空静默’,表现出毫无威胁的姿态,或许能避免被它列为需要‘归一’的目标!”
“那西王母她们……”通天教主看向星图上,那代表“幽影梭”的、正在拼命逃离的光点。此刻,“幽影梭”距离“归一神殿”的警戒区域边缘已然不远,但后方那层薄薄的“归零壁垒”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危险。
“相信她们!我们也只能相信她们!”伏羲咬牙道,同时再次严令,“洪荒本土,所有单位,进入最深层次静默!停止一切非必要能量外泄,降低道韵波动!快!”
整个洪荒,在这一刻,真正意义上地“蛰伏”了起来。
星海之中,随着“归一神殿”的宣告,局势再次改变。那些原本被“星炬”吸引而来的、尚在观望或正在路上的目光,在感受到“归零壁垒”那令人心悸的气息和接收到明确的警告后,大部分都选择了暂时退缩。一个能够轻易“抹除”机械文明主力舰的古老遗迹,其危险等级已然提升到了最高级。在没有弄清楚其底细和意图前,没有哪个文明会愿意轻易招惹。
只有“噬界之暗”那翻滚的黑暗,依旧在遥远的边缘徘徊,传递着不甘与贪婪的意念,但它似乎也极其忌惮那“归零壁垒”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一时间,以“归一神殿”为中心,一片广阔的星域成为了事实上的“禁区”。而引发这一切的洪荒,则如同惊弓之鸟,深深隐藏了起来,等待着“幽影梭”的归来,也等待着那“归一神殿”自检的结果。
是福是祸,命运的砝码,似乎并未完全落下。鸿钧道祖与这“归一神殿”之间“源初设计者”的关联,如同一把悬在洪荒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其最终的指向,将决定整个文明的未来。
而在那至高之处,鸿钧那超脱的意志,似乎也因这“归一神殿”的苏醒和“源初设计者”的称谓,泛起了更加深邃的波澜。一段被刻意遗忘或封存的、关于星海之初、关于文明实验、关于……“协议”与“背叛”的古老记忆碎片,正试图冲破某种界限,浮现在他那近乎永恒的感知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