滁县光复,落日坡大捷,煤矿场解放。
一连串的胜利像狂风般扫过皖东大地,但顾沉舟知道,要想真正站稳脚跟,光赶走明面上的鬼子还不够。
那些依附在侵略者身上,为虎作伥、欺压同胞的蛀虫,也就是汉奸,必须清理干净。
部队在煤矿场外短暂休整时,顾沉舟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方志行和刚刚补充了人手、士气正旺的特务营。
“老方,滁县我们虽然占了又撤,但里面的情况,尤其是那些认贼作父、帮着鬼子欺压自己人的败类,必须查清楚。”顾沉舟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你带特务营和部分熟悉本地情况的弟兄回去,把这件事办了。要快,要准。”
“明白,旅座。”方志行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,“保证把藏在阴沟里的老鼠都揪出来。”
没有浩浩荡荡的队伍,方志行只带了特务营两个连和几十名滁县籍或熟悉本地情况的士兵,换上便装和普通军服,分成数股,如同溪流渗入沙地般,悄然重返滁县。
此时的滁县,经过战火洗礼,显得有些破败和萧条。
日军仓皇败退,伪政权树倒猢狲散,但残余的恐惧和混乱仍弥漫在街头巷尾。
一些地痞流氓趁机作乱,也有往日依仗鬼子势力作威作福的人,此刻正惶惶不可终日,试图隐藏或逃跑。
特务营的行动迅速而高效。
他们并不张扬,先是暗中走访,尤其是那些在日军占领期间受过迫害的百姓家、商铺。
开始很多人不敢说,怕这些“老总”只是路过,说了会遭报复。
但当他们认出队伍里有些是本乡本土的子弟兵,看到方志行态度诚恳,保证会除恶务尽后,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冤屈终于爆发出来。
“长官!俺家闺女就是被维持会的王扒皮带鬼子祸害的!”
“东街那个李老财,以前就是个破落户,鬼子来了他第一个凑上去当翻译,帮着鬼子抢粮拉夫,可把俺们祸害惨了!”
“警察局的赵黑狗,仗着有枪,给鬼子当眼线,抓了好几个私下说鬼子坏话的人,听说都让鬼子给害了……”
一条条线索,一个个名字,被汇集起来。
方志行让人仔细核对,避免冤错。
很快,一份初步的汉奸名单和他们的主要罪行便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证据确凿的,直接动手。
清晨,维持会副会长王某家的门被枪托砸开,他正收拾细软准备跑路,被特务营士兵从床底下拖了出来,搜出了他私藏的与日军往来的信件和搜刮来的大量财物。
中午,原伪警察队长赵某在赌场里被按住,他试图反抗,被当场击毙,从他身上搜出了记录着所谓“通匪”名单的小本子。
傍晚,给日军当翻译、仗着鬼子势力强占民田的李老财,被从地窖里揪出,面对苦主的指认和从他家地窖里起出的、贴着封条的粮食,面如死灰。
行动干脆利落,没有大规模的骚乱。
往往是目标人物还在做着美梦或准备潜逃时,就被突然出现的士兵控制。
缴获的财物、粮食登记造册,部分当场发还给确认的苦主,大部分充作军需。
对于那些罪行较轻,多是被胁迫或者只是混口饭吃的底层人员,方志行采取了不同的策略。他
召集了这些人,公开训话。
“你们当中,有些人可能只是为生活所迫,或者一时糊涂,跟着鬼子、汉奸做了些错事。”
方志行的声音在临时召集起来的人群前响起,不高,却清晰入耳,“现在,鬼子被我们打跑了!天,亮了!”
他目光扫过下面那些惴惴不安的面孔:“过去的事,可以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但有两个条件:第一,必须把你们知道的其他汉奸、特务的罪行和下落,老老实实交代清楚!第二,从今往后,安分守己,若再发现有通敌、害民之举,严惩不贷!”
这番恩威并施,起到了很好的效果。
一些人主动提供了新的线索,帮助特务营又挖出了几个隐藏较深的汉奸耳目。
几天后,滁县城中心的空地上,召开了一场公审大会。
被抓获的主要汉奸头目,被绑着跪在台前。
方志行亲自宣布了他们的罪行,人证物证俱在。
随着一声令下,几声清脆的枪响,结束了这些民族败类罪恶的一生。
围观的老百姓先是寂静,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和哭泣声。
压在心头多年的恶气,仿佛随着这几声枪响,终于吐了出来。
滁县的天空,仿佛因此澄澈了几分。
方志行带着队伍离开时,滁县的街面明显安宁了许多。
虽然战争仍在继续,但至少在这片刚刚被鲜血洗涤过的土地上,魑魅魍魾已被暂时扫清。
回到临时驻地,方志行向顾沉舟汇报了肃清结果。
顾沉舟听完,只是点了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。
他走到地图前,目光再次投向更广阔的区域。
涤荡污浊,是为了更好地前行。
荣誉第一旅的脚步,不会因为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停留。
他们的目标,始终是更有效地打击敌人,直到将侵略者彻底赶出这片土地。
而经过此番涤荡,部队在滁县及周边地区的民众基础,无形中变得更加坚实。
那些被解救、被昭雪的百姓,将成为他们最可靠的眼睛和屏障。
这,或许比歼灭几百个鬼子,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