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行阵地的焦土还在发烫,荣誉第一团的脚步声刚踏入战壕,就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裹住。
“顾团长,来得正好!”
第 32师师长王修身的声音嘶哑如破锣,他指着前方被炮火犁过的阵地,“左翼快顶不住了,日军第157联队和海军陆战队第6大队共计8000多鬼子跟疯了似的往上冲!”
顾沉舟没来得及寒暄,目光已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。
阵地现场无比惨烈。
战壕里堆满了友军的尸体,有的蜷缩着,有的保持着射击姿势,凝固的血浆在壕底积成了暗红色的水洼,踩上去能没到脚踝,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咕叽”声。
越过战壕边缘望去,开阔地上层层叠叠躺着日军和我军的尸体,几辆被击毁的日军坦克残骸冒着黑烟。
“各营进入预设阵地!机枪营控制侧翼高地!”顾沉舟的吼声压过枪炮声,荣誉第一团的士兵们迅速分散,依托断壁残垣架起机枪。
德械装备的金属光泽在硝烟中一闪,“哒哒哒”的重机枪声立刻织成一道火网,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像被割的麦子般倒下。
阵地后方传来一阵欢呼,32师的残兵们瘫在战壕里,看着荣誉第一团如同楔子般钉入战线,压得日军暂时抬不起头。
“娘的,可算喘口气了!”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咧嘴笑,露出的牙齿上还沾着血。
但平静只持续了半个时辰。
日军的炮火突然稀疏下去,紧接着,一阵沉闷的“咻咻”声划破空气,是炮弹飞行的锐啸。
战壕里的士兵们立刻缩起身子,握紧武器等待爆炸。
然而数秒过去,预想中的轰鸣并未传来,只有几声轻微的“噗通”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前方的开阔地和己方阵地边缘。
“啥玩意儿?”小豆子扒着战壕沿探头张望,看清地上滚来的几个铁皮筒子,忍不住嗤笑,“鬼子这炮弹是哑弹吧?连响都不会响了!”
顾沉舟的心却猛地一沉。
他死死盯着那些筒子,只见铁皮接缝处开始渗出气体。
一种诡异的绿色,像发霉的脓水,顺着地面的沟壑缓缓蔓延;紧接着,又有几道暗红色的雾气从另一些筒子里蒸腾而起,在风里扭曲成妖异的形状。
“毒气弹!”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,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吼声,“是毒气弹!快!拿毛巾,用水打湿,捂住口鼻!”
这声吼像一道惊雷劈在战壕里。
荣誉第一团的士兵们虽不明所以,但对团长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反应,纷纷扯下腰间的毛巾,有的蘸着战壕里的血水,有的解开水壶浇透,狠狠按在口鼻上。
顾沉舟自己也用湿毛巾捂住脸,视线越过阵地边缘,心脏像被冰水浇透。
他看见绿色的“绿筒”毒气正贴着地面流淌,所过之处,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;红色的“赤筒”毒气则在半空飘散,像一团团燃烧的鬼火。
“快!去通知友军!用湿毛巾捂嘴!”顾沉舟抓住身边的传令兵,几乎是把他推出去。
但一切都太迟了。
毒气的扩散速度远超奔跑的脚步。
最先接触到绿雾的 32师士兵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突然捂住嘴,身体猛地弓起。
不到三十秒,剧烈的呕吐声就在战壕里炸开,有的人吐得撕心裂肺,黄绿色的胆汁混合着血沫喷溅在胸前,腹部的剧痛让他们像虾子一样蜷缩在地,双手抓着泥土哀嚎,很快就没了力气,只能瘫在血水里抽搐。
更可怕的是赤筒毒气。
那些吸入红雾的士兵,眼睛瞬间红得像要滴血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,顺着脸颊汇成溪流。
“我的眼!我的眼!”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,有人试图揉眼睛,手指却摸到黏糊糊的液体,那是被腐蚀的眼球组织。
更严重的士兵,眼眶里不断涌出黄白色的脓液,混着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原本灵动的眼睛变成两个淌脓的血窟窿,人还在疯狂咳嗽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。
阵地宛如一片无间地狱。
顾沉舟眼睁睁看着友军的阵地在几分钟内崩溃。
那些刚才还在欢呼的士兵,此刻不是倒在地上剧烈呕吐,就是捂着流血的眼睛满地打滚。
整个陈家行阵地,除了荣誉第一团所在的局部区域,几乎完全被诡异的绿雾和红雾笼罩。
“团长……”小豆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他透过湿毛巾的缝隙,看到一个刚才还给他递过水壶的 32师老兵,正趴在地上不断呕吐,嘴角的血沫蹭了一地,“他们……他们……”
顾沉舟的拳头攥得死紧,眼睛发红。
“狗日的小鬼子!一群没人性的畜生!”
湿毛巾能挡住一部分毒气,却挡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。
他看着那些在毒气中挣扎的友军,看着日军阵地那边隐约露出的得意人影,胸腔里一股怒气在翻滚。
“守住!”顾沉舟对着身边的士兵们低吼,声音透过湿毛巾显得沉闷而坚定,“我们不能退!退了,这些弟兄就白死了!”
机枪依旧在响,但枪声已经稀疏了很多。
大部分守军已经丧失了战斗力,陈家行阵地的防线,此刻只剩下荣誉第一团这根摇摇欲坠的支柱,在弥漫的毒气和日军的虎视眈眈中,艰难地支撑着。
卫生员不停的将吸入毒气的弟兄从战壕内抬下前线。
这些吸入毒气的兄弟后半生将伴随永久性的神经损伤,夜夜忍受生化武器带来的巨大痛苦。
所以说,日本鬼子是毫无人性的畜生。
……
顾沉舟粗略的一看,发现整个阵地还剩下的兄弟只有2000余人,还包括他的荣誉第一团的1000余人。
而阵地对面的鬼子又投入了预备队第149联队,看来是对陈家行势在必得。
陈家行失守,那国军闸北-江湾-大场三角防御区补给线可就要被切断了,整个蕴藻滨阻击战的局势也将会急转直下。
可守军越打越少,日寇越打越多,此消彼长之下,陈家行危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