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蒙蒙亮,日军第 16师团的步兵就踩着雾往紫金山东麓摸来。
中岛今朝吾显然摸透了山腰的地形,没再用重炮轰。
前两日的炮击把表层工事炸得七零八落,却没能伤到藏在岩石里的子母堡群。
“旅座,鬼子往 1号子堡去了!”小豆子趴在母堡的射击孔后。
1号子堡是个孤零零的水泥墩,藏在登山道隘口的拐角。
看着像块没炸透的残垣,实则是顾沉舟和教导总队工兵连夜改造的“诱饵”。
堡里只留了三个兵,枪里装的还是空包弹。
顾沉舟蹲在 50米外的母堡里,透过潜望镜看着日军往子堡凑。
领头的几个鬼子举着枪试探着靠近,见堡里没动静,竟直接往堡顶爬。
直到二十多个鬼子挤在子堡周围,准备往射击孔里塞炸药,顾沉舟才对着步话机低喝:“打!”
母堡两侧的暗堡突然开火!
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从侧后方扫过去,子弹像瓢泼大雨似的射向小鬼子。
子堡里的三个兵也猛地掀开顶盖,往外面扔手榴弹,“轰隆”几声炸得鬼子人仰马翻。
有个鬼子刚掏出掷弹筒,就被母堡的机枪手盯上,子弹打穿他的钢盔,红白色的脑浆溅在子堡的水泥墙上。
这一轮诱杀来得又快又狠,等日军拖着尸体退下去时,隘口下已经堆了五十多具尸体。
子母堡的配合天衣无缝,十分有效。
王大猛趴在母堡顶数着,咧开嘴笑:“这子堡真管用!照这架势,一天干翻一百五十个鬼子不成问题!”
顾沉舟没笑。
他摸着母堡的水泥墙,上面还留着前两日炮击的裂痕。
日军不会善罢甘休,子堡的诱饵只能用一次。
果然,中午时分,日军就换了法子:用坦克顶着枪林弹雨往隘口冲,想直接碾平子堡。
顾沉舟对此也有对策。
“让反斜炮阵动手!”
顾沉舟对着有线电话喊。
北坡密林里,8门 82mm迫击炮早藏在了反斜面的掩体后。
炮兵营长郑钢正用标杆量着距离,听见命令立马扯着嗓子喊:“装弹!仰角 45!往坦克后三百米打!”
炮弹拖着哨音往山下飞,没打坦克,却精准地落在日军的步兵集结地。
那里挤着两百多个等着冲锋的鬼子,炮弹一炸就乱了套,哭喊声混着爆炸声往山上飘。
郑钢眯着眼调整角度,第二轮炮弹又砸过去,这次专打日军的机枪阵地,把两挺重机枪炸成了废铁。
“压制住了!”郑钢抹了把脸上的黑灰,笑得露出牙。
8门迫击炮像 8只藏在林子里的狼,在 800米半径内织了张火网,日军的步兵被死死摁在山下,坦克没了步兵掩护,孤零零地往隘口冲,刚到子堡前就被教导总队的 pak36反坦克炮盯上,一炮炸断了履带,歪在路边冒黑烟。
这一天,子母堡群和反斜炮阵配合着,硬是没让日军踏上登山道半步。
等天黑收工时,各堡清点战果,单是 1号子堡周围就埋了 157具日军尸体,比预估的还多了 7个。
小豆子蹲在子堡顶,往尸体堆上撒石灰,嘴里念叨:“这是你们自找的,侵我中华,就得付出血的代价。”
12月 4日的太阳刚爬过山头,日军就把矛头转向了东麓缓坡。
这里没什么碉堡,只有顾沉舟和教导总队工兵连夜挖的“蛛网壕”。
锯齿形的散兵坑连着 Z字交通壕,壕沟里每隔三米就有个射击孔,壕沿还埋了伪装的尖刺。
“旅座,鬼子来了!”哨兵的吼声刚落,缓坡下就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。
几百个日军端着枪往山上冲,刺刀在光里连成一片白,看着像要把缓坡掀翻。
顾沉舟趴在主壕里,看着日军冲到壕前 20米处,突然下令:“收!”
弟兄们猛地缩回壕里,日军以为守军怕了,跑得更欢,刚踩到壕沿就懵了。
锯齿形的壕沟像张张大嘴,前面的人一头栽进去,后面的人收不住脚,跟着往下掉,壕里的尖刺瞬间扎穿了他们的靴子。
“打!”顾沉舟又喊。
壕里的弟兄们从射击孔探身,步枪、机枪对着沟里的日军猛扫。
日军挤在壕沟里转不开身,成了活靶子,有个军官举着军刀想爬上来,被王大猛一梭子子弹打穿了胸膛,军刀“哐当”掉在壕沿上。
可日军太多了,前面的刚被打下去,后面的又踩着尸体往上冲,竟硬生生在壕沟上搭起了人桥。
顾沉舟咬着牙往壕里扔手榴弹,炸得血肉横飞,可还是有十几个鬼子爬进了主壕,掏出刺刀就往弟兄们身上捅。
“拼了!”王大猛举着机枪托砸过去,把一个鬼子的脑袋开了瓢。
他的左臂还缠着绷带,动作却没慢半分,跟鬼子在壕里滚成一团。
小豆子个子矮,趁着战友和日寇拼杀时,他钻在鬼子腿中间,用刺刀往小鬼子的膝盖上捅,血溅了他满脸,他却像没看见似的,捅完一个又扑向另一个。
这场拉锯战足足耗了 50分钟。
等日军终于退下去时,蛛网壕里的血已经没过了脚踝,弟兄们趴在壕沿上喘气,手里的枪都被血糊住了。
顾沉舟数了数,光是主壕就挡住了七波冲锋,缓坡下的尸体堆得快有壕沟高了。
“西侧峡谷有动静!”傍晚时分,教导总队的参谋突然跑过来,脸色发白,“日军派了两个中队,想从那边绕到主峰后面!”
顾沉舟猛地站起来。
西侧峡谷是紫金山的软肋,坡缓林密,最适合迂回。
但,顾沉舟对此早有预料。
顾沉舟看向桂永清派来的联络官,咧嘴笑了:“正好,让他们尝尝‘火焰走廊’的滋味。”
西侧峡谷的草丛下,早埋了密密麻麻的输油管,一头连着藏在岩石后的喷火器,另一头通着几桶汽油。
日军的两个中队果然没察觉,大摇大摆地往峡谷里走,脚步声在谷里荡出回声。
“等他们走到中间。”顾沉舟趴在峡谷口的岩石上,看着日军的先头部队快到谷中点,突然按下手里的遥控器。
“轰!”
输油管瞬间炸开,汽油顺着谷底的凹地蔓延,喷火器的火焰一窜就燎了整片峡谷。
青蓝色的火舌舔着草木往上爬,转眼就把峡谷变成了火海。
日军在火里惨叫着乱跑,衣服沾了汽油就烧,有的往岩石后躲,却被岩壁反射的热浪烤得皮开肉绽。
有个鬼子想往谷外冲,刚跑到谷口就被顾沉舟一枪爆头。
火焰烧了整整半个时辰,等火灭了,峡谷里只剩下焦黑的尸体和扭曲的枪支,两个中队的日军,活下来的不到十个。
顾沉舟站在谷口,看着被熏黑的岩石,突然咳嗽起来。
烟太呛了。
小豆子递过来水壶,他喝了一口,水还是冰的,却顺着喉咙滑进心里,暖得发疼。
“旅座,”小豆子轻声问,“咱们守了几天了?”
顾沉舟抬头看了看天,夕阳正往山后沉,把云层染成了暗红色。
“四天了。”
远处的主峰上,教导总队的军旗还在飘。
虽然旗角被烧了个洞,却依旧挺得笔直。
山脚下,日军的帐篷又多了几顶,显然是在调兵。
顾沉舟知道,后面只会更难。
但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,又看了看身边的弟兄。
王大猛正用刺刀刮着枪上的血,小豆子在给机枪装子弹,卫生队的护士在给伤员包扎,连那个十五岁新兵的平安符,都被别在了壕沿上。
顾沉舟突然觉得,这紫金山的石头,好像也没那么冷了。
只要这些人还在,这工事还在,就总能再撑一天,再撑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