巡疆归来,真墟界外一片被强行肃清的“安宁”。劫龙并未将此番立威之举在界内宣扬,于它而言,不过是清扫门庭,理所应当。界内生灵依旧按照自身的节奏,在“劫烬”道韵的笼罩下休养生息,缓慢衍化。
然而,数日之后,当真墟界壁垒那层增强的“感知薄膜”,捕捉到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柔和波动时,劫龙再次被惊动。
这股波动并非攻击,也非混乱的能量余波,而是一道…极其精纯、蕴含着某种幻梦与祈愿之力的…信息流。其源头,赫然指向之前它巡疆时,顺手救下的那团半透明、折射迷离光彩的能量聚合体——那个偏向“幻”与“精神”层面的古老源灵。
信息流中并无复杂的内容,只有一幅由光影与意念交织而成的、不断变化的“图景”,以及一道谦卑而恳切的“邀请”。
那图景描绘的,是一片悬浮于沉渊虚空中的、由无数流光与蜃气构筑的奇异建筑群,楼阁缥缈,廊桥婉转,似真似幻,宛如梦境在现实中的投射。而在那片建筑群的核心,一座最高的蜃楼之巅,那团源灵的本体若隐若现,散发出友善与期待的气息。
邀请的意念很简单:感谢之前的“援手”(它显然将劫龙的立威之举误认为是特意救它),诚邀“强大的邻居”前往它的“蜃楼幻境”一叙。
劫龙的烬瞳之中,劫灰之海微微泛起波澜。
一个拥有固定领地、并能构建出如此复杂幻境建筑的源灵?这绝非那些只知本能吞噬的沉渊孽物可比。其实力或许不算顶尖,但其所代表的“秩序”倾向,以及这种主动交流的姿态,在混乱的沉渊中显得颇为独特。
去,还是不去?
劫龙略作沉吟。真墟界初立,它确实需要对周边环境有更深入的了解。这个自称“蜃”的源灵,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信息来源。而且,对方姿态放得极低,并未因它之前的“援手”而提出任何非分要求,只是邀请做客。
风险应当可控。以它如今的实力,即便那“蜃楼幻境”是龙潭虎穴,它也有信心全身而退。
心念既定,劫龙不再犹豫。它分出一缕蕴含着自身意志与部分力量的化身——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灰烬阴影,如同它的一个分身,悄无声息地穿越真墟界壁垒,循着那信息流指引的方向,向着沉渊虚空中那片“蜃楼幻境”而去。
并未耗费太多时间,劫龙的化身便抵达了目的地。
眼前景象与那信息流中的图景别无二致。一片浩大而瑰丽的建筑群,如同海市蜃楼般悬浮在虚无之中,由纯粹的流光与蜃气构成,没有实体,却稳固异常。建筑风格奇诡而华美,充满了梦幻般的想象力。丝丝缕缕的幻梦之力弥漫四周,能轻易引动生灵内心深处的渴望与恐惧。
在蜃楼群最高的一座塔楼顶端,那团半透明的源灵本体已然凝实了许多,化作一个模糊的、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人形轮廓,正静静地等待着。
见到劫龙的灰烬化身降临,那人形轮廓微微躬身,一道带着感激与敬畏的意念传来:“尊驾莅临,蜃,不胜荣幸。此前援手之恩,未曾当面致谢,还望海涵。”
劫龙的化身悬停于空,冰冷的意念回应,直接而平静:“举手之劳。你邀本座前来,所为何事?”
自称“蜃”的源灵似乎习惯了这种直接的交流方式,并未在意,意念依旧温和:“一是为表谢意。二来…沉渊剧变,旧序崩毁,新生之地崛起,蜃虽力薄,亦想与尊驾这般强大的邻居,结一份善缘。”
它顿了顿,意念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:“更重要的是…近日沉渊深处颇不平静,一些沉寂万古的可怕存在,似乎有苏醒的迹象…蜃想与尊驾互通有无,早作准备。”
劫龙化身的灰烬阴影微微波动了一下。“可怕存在?细说。”
蜃的人形轮廓光芒流转,一道更加具体的信息画面传递过来。那是一片比它这里更加深邃、更加黑暗的沉渊区域,画面中,几座如同破碎山脉般的巨大阴影在缓缓蠕动,散发出令虚空都为之扭曲的恐怖气息。其中一道阴影,隐约呈现出一种多首多臂的扭曲形态,仅仅是其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,就远超之前的暗金星瞳!
“它们是‘古堕者’…”蜃的意念带着深深的忌惮,“据古老的记忆碎片记载,它们是比归墟之眼、窃影更为古老的存在,在‘镇渊石’立下之初便已被镇压于此,早已迷失在永恒的疯狂与沉睡之中…但近来,它们的沉眠之地,传来了不祥的躁动…”
劫龙默默接收着信息。它之前巡疆时隐约感知到的、沉睡于更深处的庞大气息,看来便是这些所谓的“古堕者”了。
“你可知它们因何躁动?”劫龙问。
“不知…”蜃的意念带着无奈,“或许是‘镇渊石’之前的衰弱引发了连锁反应,或许是沉渊整体的崩坏触及了某个临界点…但无论如何,若它们彻底苏醒,对于所有生存在这片区域的秩序存在而言,都将是一场灾难。”
它看向劫龙的化身,意念中充满诚恳:“尊驾的真墟界壁垒坚固,道韵独特,蜃的幻境亦有些许自保之能。若能守望相助,在这动荡之际,或可多一分生机。”
劫龙明白了蜃的意图。结盟,或者说,建立一个脆弱的情报共享与互助框架,以应对可能到来的、来自“古堕者”的威胁。
它审视着眼前的蜃,以及这片奇异的蜃楼幻境。这个源灵实力或许不算顶尖,但其构建幻境、收集信息的能力,以及这种寻求秩序合作的倾向,对初立的真墟界而言,确实有一定价值。
“可。”劫龙的化身吐出冰冷的意念,“真墟界与你之幻境,可互通有无。若有‘古堕者’异动,及时告知。”
它没有承诺具体的援助,但确立了联系的渠道与原则。
蜃的人形轮廓明显松了一口气,光芒都明亮了几分:“多谢尊驾!蜃,定当竭力!”
目的达成,劫龙的化身不再停留,微微颔首,便化作一缕灰烬消散在原地,回归本体。
蜃楼之巅,那光晕人形望着劫龙化身消失的方向,久久未动,意念中充满了复杂情绪,有庆幸,有期待,也有一丝深藏的敬畏。
而真墟界核心,劫龙缓缓睁开眼眸。
蜃楼之邀,带来了关于“古堕者”的警讯。外界的风雨,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。
它望向真墟界内安宁衍化的景象,劫灰之海般的眼眸深处,一片沉静。
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
若那些古老的疯狂存在真敢来犯,那么…这真墟界,便是它们的…葬身之地!
它需要加快真墟界的成长步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