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生听到徐子琛那声如惊雷般的吼叫,下意识地把手机拿离耳边,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字。手机里传来的怒吼声震得他耳膜发疼,他甚至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徐子琛涨红的脸和暴起的青筋。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汗津津的脸上,将那些细密的汗珠照得晶莹剔透。
啊,好大哥,别这么说嘛......王生强挤出一个讪笑,声音里带着讨好的意味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,指腹在玻璃屏幕上留下一道道细碎的痕迹。我有今天还不都是您提携的......说着,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,镜中的自己眼神闪烁,嘴角的笑意显得格外勉强,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深了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哼:
王主任,我可担不起你这句好大哥徐子琛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,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,王生,对你,我不磨叽,打开天窗说亮话。我在田宏伟那里推荐你,就是为了让你替我监视田宏伟的。可是,你这种种的表现......他的声音突然拔高,我算看透了,你就是个白眼狼!你别以为背靠田宏伟就牛逼了,我能给你捧上去,我也能给你摔下来!
王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,指关节处甚至因为充血而微微发红。他本欲开口辩解,嘴唇动了动,却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胸腔里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。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忙音,一声比一声刺耳,就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心上,震得他胸口发闷。
车内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车载广播里主持人轻快的话语在空旷的车厢内回荡,显得格外突兀。王生靠在座椅上,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。夕阳的余晖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,却照不亮他眼中渐浓的阴霾。他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上那个黑色的公文包上——那是徐子琛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,皮质上乘,做工精良。
好大哥......王生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曾经无比亲切的称呼,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,节奏越来越快,就像他纷乱的思绪。王生知道,徐子琛说得没错——没有他的推荐,自己确实不可能这么快当上田宏伟的秘书。但今天在矿区发生的一切,他必须向田宏伟汇报,这是原则问题,也是底线。
忽然他想到他刚得到担任田宏伟秘书的消息,在皇家花园酒店的包厢里,徐子琛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的那些话:兄弟,组织上考虑让你担任田书记的秘书,这是对你能力的肯定。当时徐子琛眼中闪烁的光芒,现在想来竟是如此复杂。
王生深吸一口气,胸腔里那股浊气依旧挥之不去。他转头看向窗外,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坳后面,天边的云霞像被火烧过一样通红。这绚烂的晚霞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,就像他们之间那段即将逝去的情谊。
士为知己者死,诚然没有徐子琛,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担任市委书记秘书这个位置,但是我真的是白眼狼吗?这个问题在王生脑海中不断盘旋。他想起田宏伟信任的目光,想起矿区工人们期待的眼神,想起李福那双充满恐惧却又满怀希望的眼睛。是啊,他有自己的原则,有自己的底线。但如果因此就要失去徐子琛这个好大哥......王生用力攥紧了方向盘,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,指甲在皮革上压出一个个月牙形的痕迹。
手机屏幕还亮着,显示着徐子琛三个字。王生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,拇指悬在锁屏键上方,迟迟未能按下,最终,王生还是按下了锁屏键。他知道,有些裂痕一旦产生,就再难修复。就像矿区那些废弃的巷道,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,内里却早已支离破碎。
王生发动汽车,挂挡,松开离合。速腾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,缓缓驶离路边。后视镜里,那片被晚霞染红的天空渐渐变小,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。就像他和徐子琛之间那段即将逝去的情谊,终将成为记忆中的一道伤痕。车窗外,夜色渐浓,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,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,也照亮了他心中那片迷茫的迷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