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铁骑出征
四月中旬,蓟城郊外,旌旗猎猎,战马嘶鸣。一场规模浩大的出征仪式正在举行。为了达到震慑女真部落的战略目的,此次出兵阵容极为雄壮:以驻防幽州的三万禁军精锐为主力,另从辽东地区的营州、锦州各调派一万边军配合,五万大军浩浩荡荡,军容鼎盛。与此同时,之前前往辽东追踪铁矿的凤翔卫已经完成任务,轩辕明璃传令让他们隐匿踪迹,留在前线蛰伏,以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。
轩辕明璃一身银甲,外罩墨色斗篷,卓立于点将台上。尽管内心对于如此兴师动众深感压力,但她的面容却沉静如水,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阵,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。经过数月模仿,她已将长姐作为主帅的仪态风范学了七八成相似。
“擂鼓!”随着蒋维钧一声令下,震天的战鼓声轰然响起,如同雷鸣,激荡着每一个将士的热血。明璃接过亲兵奉上的帅旗,奋力一挥,清越的声音穿透鼓声:“出征!”
大军开拔,如钢铁洪流般向东北方向迤逦而行。明璃跨上战马,在蒋维钧与顾清辞一左一右的护卫下,汇入中军队伍。
送至郊外长亭处,队伍暂歇。萧越与沈清韵早已在此等候。萧越的左肩伤势未愈,仍用绷带固定着,但依旧坚持前来。他走到明璃马前,单膝跪地,声音低沉却坚定:“殿下,末将……留守幽州,定保后方无虞。请殿下前线务必珍重!” 他抬起头,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未尽之言。他深知此行凶险,不仅在于战场刀兵,更在于朝堂暗箭。
明璃微微颔首:“萧将军请起。幽州重任,托付与你了。” 她的目光与萧越短暂交汇,彼此心照不宣。
另一边,沈清韵快步上前,将一个小巧的锦囊塞到明璃手中,低声道:“里面是一些我根据……古籍整理的急救方子和注意事项,还有一包特制的盐糖,关键时刻或可补充体力。” 她的眼中满是不舍与忧虑,“明璃,一定要小心。战场之上,胜负乃兵家常事,保全自身最为紧要。” 她深知明璃虽智计超群,但真正的沙场搏杀与长姐相比仍有差距,更别提还要应对来自背后的明枪暗箭。
明璃握紧锦囊,感受到挚友掌心的温度,心中一暖,轻声道:“放心,我会的。互市和……流云帮的事,就劳你多费心了。” 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若有急事,可通过老渠道传信。”
简短话别后,大军再次启程。明璃回头望去,只见萧越与沈清韵依然伫立在长亭外,身影在扬起的尘土中渐渐模糊。她深吸一口气,转回身,目光投向东北方那片未知的战场,心中那份沉重的责任感愈发清晰。
第二节 前线僵局
大军行进旬日,抵达辽东前线重镇——辽阳府。此处已成为临时帅府所在。营州卫指挥使与锦州卫指挥使早已率部在此等候,迎接主帅。
安顿下来不久,一封来自京城的加密密信便送到了明璃案头。信是姐姐明凰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,内容言简意赅:二皇子轩辕景璋一党近日在朝中动作频频,连续上奏弹劾“镇北公主”近期举措不当,列举“互市靡费国帑”、“边贸资敌疑云”、“治军不力致女真坐大”等数条罪状,虽被皇帝暂时压下,但舆论已然造起,压力巨大。信末,明凰叮嘱:此战关系重大,只许胜,不许败,且须胜得干净利落,否则政治后果不堪设想。
放下密信,明璃指尖冰凉。她虽预料到朝中会有阻力,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迫不及待,在她刚刚抵达前线时就已发难。这一战,她已无退路。
在随后召开的军务会议上,明璃展现出了极其谨慎的指挥风格。她并未急于寻找女真主力决战,而是首先着力巩固后勤:下令拓宽加固从辽阳至前沿堡垒的粮道,增设转运仓,并派重兵护卫;同时加派大量斥候,严密侦查女真各部的动向与虚实。
“殿下,我军士气正盛,何不主动出击,寻敌主力一战而定乾坤?”营州卫指挥使是一位性情耿直的老将,忍不住提出建议。几位来自营州、锦州的将领也纷纷附和,认为大军压境,当以雷霆万钧之势速战速决,方能彰显天朝军威。
明璃却摇了摇头,指着沙盘沉稳道:“女真各部散居山林,习性狡诈,惯于游击。我军贸然深入,易中埋伏,且后勤线拉长,风险极大。当以静制动,先确保粮道无忧,堡垒坚固,再以精锐小股部队,清剿其骚扰兵力,逐步压缩其活动空间。”
她随即下令,派出数支由禁军精锐组成的千人规模偏师,依托坚固据点,对近期频繁袭扰的女真部落进行反击。这些行动目标明确,战术稳妥,在蒋维钧等人的出色指挥下,接连取得了好几场小胜,收复了部分被劫掠的矿点,解救了不少被掳边民。
然而,这种稳扎稳打、看似“保守”的风格,却让营州、锦州的一些将领心生疑惑。他们记忆中那位“镇北公主”用兵向来悍勇果决,善于出奇制胜,惯用骑兵突击,以少胜多的战例不在少数。如今主帅用兵如此谨慎,甚至有些……畏首畏尾,与以往风格大相径庭,不禁让人感到些许陌生和不解。只是碍于军令和主帅威严,无人敢公开质疑。
更令人担忧的是,女真部落并未因夏军的大兵压境和几次小败而退缩,反而有迹象显示,几个较大的部落正在暗中联络,集结更多的兵力,似乎准备依托熟悉的山林地形,与夏军来一场真正的决战。前线局势,非但没有因大军到来而缓解,反而更加紧张,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。
第三节 朝堂捧杀
就在辽东前线陷入僵持之际,远在东京洛阳的朝堂之上,一场针对“镇北公主”的风向悄然转变。
这日朝会,几位品级不高却颇为活跃的御史和给事中相继出列奏事。内容不再是之前的弹劾攻讦,而是变成了对“镇北公主”的称颂。
“陛下,”一位御史朗声道,“镇北公主殿下亲临前线,督师辽东,实乃国之柱石!想当年殿下在幽州、云州屡破强敌,威震北疆。此次女真小丑跳梁,有殿下亲自坐镇,必能犁庭扫穴,一举靖边!臣以为,当静候殿下佳音!”
另一位给事中立即附和:“正是!殿下用兵如神,深谙兵法奇正之道。前期稳扎稳打,看似保守,实则为后续雷霆一击积蓄力量!此乃大将之风!我等只需期待殿下再创辉煌,扬我国威即可!”
又有几人出列,言辞愈发夸张,将“镇北公主”的军事才能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仿佛此战必胜无疑,且必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。
龙椅上的景和帝轩辕承铉,面色平静地听着这些谏言,指尖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叩。他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?二皇子一党见明面弹劾难以奏效,便转而采用“捧杀”之策。先将期望值抬到极高,若前线最终战绩平平,甚至稍有失利,便可借“盛名之下,其实难副”为由,发动更猛烈的攻击。
“此计甚毒。若辽东大胜,他们便以拥戴之功请赏,要求明凰回京;若战事不利,这便是现成的罪状。”景和帝暗想。
皇帝的目光扫过下方垂首恭立的次子轩辕景璋,以及其身后那些看似恭敬的官员,心中冷笑。这套把戏,他岂会不识?只是眼下战事未明,他暂且按兵不动。
“前线军务,自有镇北统筹决断。”皇帝淡淡开口,打断了还在歌功颂德的臣子,“诸位爱卿,还是多将心思放在本职政务上吧。退朝。”
朝会散去,但那股暗流涌动的压力,却已透过重重宫墙,遥遥传向了辽东前线。轩辕明璃肩上的担子,愈发沉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