汗水顺着克里斯·韦伯的鬓角往下淌，在下巴尖儿汇成水珠，一滴一滴砸在客场球队深色的地板上，瞬间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。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，仿佛要把这斯台普斯中心里弥漫的、令人窒息的防守压力全都吸进肺里。
他又一次在低位要到了球。身后是本·华莱士。那家伙个子或许没他高，但那股子劲儿，像块生了根的石头，死死抵着他的腰眼。韦伯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小腿肌肉的紧绷，还有那短促、带着警告意味的呼吸喷在自己后颈上。
他试着运了一下球，肩膀微微晃动，做出要向底线转身的假动作。华莱士没吃晃，身体的重心像是焊死在地上，只是对抗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。韦伯知道，单凭力量硬吃，今晚他占不到太多便宜。他转而面框，做了一个投篮的威胁姿势，华莱士的重心终于提起了一点点——就是现在！韦伯猛地压低身子，右脚蹬地，试图从华莱士的右侧强突过去！
他的第一步依然迅捷，半个身位已经抢了出来。可就在他收球准备起三步的瞬间，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蓝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从弱侧协防过来。是布鲁斯·鲍文，还是那个不知疲倦的克罗莱蒂？他没时间分辨了。原本清晰的突破路线瞬间被堵死，他就像一头冲进了预先设好的陷阱里的雄狮，前后左右都是挥舞着的手臂和坚实的胸膛。
“夹击！又来了！”场边解说员的声音透过喧嚣隐约传来，“韦伯陷入了重围！”
韦伯被迫停球，双手将球死死护在胸前。他试图寻找空位的队友，可视野里，原本应该出现队友的位置，都被快速轮转的蓝色球衣所覆盖。佩贾被科比寸步不离地跟着，威廉姆斯还在另一端被约翰逊纠缠。绝望感，像细密的蛛网，开始悄悄缠绕上心头。
他只能选择一次高难度的后仰跳投。在华莱士的长臂和协防球员的干扰下，篮球划出的弧线有些平直，最终磕在篮筐后沿弹了出来。劳伊·奥特牢牢卡住位置，本·华莱士已经转身准备争抢篮板。
这样的场景，在今晚上演了太多太多次。韦伯感觉自己像是在泥潭里跳舞，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，每一次发力都像是打在厚厚的棉絮上，被无声地吸收、化解。他不是没有得分，他依然能用他华丽的面框技巧命中中投，偶尔也能靠着灵活的脚步在篮下打进漂亮的进球。数据统计上，他的得分或许看起来还不错，篮板也可能上双。
但这些数字，冰冷而苍白，完全无法反映他在场上所承受的那种无处不在的、令人烦躁的压迫感。快船队的防守，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，它是一个精密运转的系统。华莱士是那个最坚硬的支点，负责顶防和最后的护筐。而其他人，则像是围绕这个支点高速旋转的齿轮，时刻准备着收缩、夹击、轮转补位。他们的配合默契得可怕，仿佛共享着一个大脑。
有一次，韦伯好不容易利用一个漂亮的背转身甩开了华莱士半个身位，眼看就能直接攻击篮筐。可就在他起跳的瞬间，原本应该盯着底角射手的鲍文，竟然毫不犹豫地放掉了自己的防守人，如同一道蓝色闪电般切入禁区，准确无误地切掉了他刚刚举起的球。快攻瞬间发动，只留下韦伯站在原地，双手叉腰，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他甚至尝试过用传球来破解这种困局。他在高位持球，试图用他赖以成名的策应能力给空切的队友做球。可他的传球线路仿佛被对手提前预知，一次次被中途拦截，或者逼得队友在极不舒服的位置接球，无法直接形成攻击。
“克里斯·韦伯，他打得很努力，”评论席上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，“你看他这个回合，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，最后还是只能勉强出手。他就像…像一头被狼群围猎的狮子，勇猛依旧，撕咬依旧，可周围的包围圈却在不断缩小。”
第三节的一次暂停，韦伯走下场地，一把抓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，蒙在头上，深深地埋下头。毛巾下，是他急促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疲惫。他能听到旁边快船替补席上传来的、充满活力的呼喊和击掌声，与自己身边队友们有些沉闷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记分牌。分差并没有被缩小，反而有拉大的趋势。他知道，自己每一个漂亮的进球，每一次奋力的拼抢，都像是在试图用勺子舀干一片海水。个人的闪光，在对方铜墙铁壁般的整体面前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，如此徒劳。
比赛进入垃圾时间，韦伯被替换下场。他坐在替补席上，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球场。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球衣，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激烈对抗而微微颤抖。他做到了一个核心能做的一切，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。可结果，却像早已注定。
他的努力，他那些精彩却孤立无援的个人表演，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，被用尽全力投入深潭。在入水的那一刻，确实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和水花，引得观众一阵惊呼。但很快，涟漪散尽，水面恢复了平静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深潭，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、吞噬一切的深潭。
快船队的整体防守，就是这片深潭。而克里斯·韦伯今晚所做的一切，终究只是没能改变战局的、孤独的挣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