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州市,大风厂门口。
气氛压抑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,乌云密布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几百名大风厂的工人,黑压压地聚集在厂区门口,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愤怒和最后一搏的决绝。他们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着,用沉默对抗着眼前的一切。
李达康站在人群的最前方,脸色铁青。
他今天来,是带着解决问题的诚意来的。市财政、公安局、光明区,三方凑了四千五百万的安置费,这笔钱,是他李达康拍着桌子,顶着各方压力要来的。他以为,钱到位了,工人们的情绪就能安抚下来,拆迁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,他的光明峰项目就能顺利推进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他前脚刚到,后脚就听到了一个让他差点当场爆炸的消息——工人们的领头人,工会主席郑西坡,被光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程度给抓走了!
“混账东西!”
李达康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。网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,到处在传光明区分局违规抓人。在这个节骨眼上抓人,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?这不是存心给他李达康上眼药,让他下不来台吗?
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,声音里压着一股即将喷发的火山:“赵东来,你的人,干的好事!”
赵东来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。他心里把程度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。这个程度,平时在京州就横行霸道,现在居然敢捅这么大的篓子。
“书记,我……我马上处理!”赵东来不敢有半句辩解,赶紧掏出手机。
“处理?”李达康冷笑一声,伸手指了指手腕上的表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我给你十八分钟!十八分钟之内,我要看到郑西坡,活生生地站在这里!少一分钟,少一秒钟,你赵东来,就给我滚蛋!”
“是!是!书记!”赵东来吓得魂都快飞了,手忙脚乱地拨通了程度的电话。
电话一接通,赵东来就对着话筒咆哮起来:“程度!你他妈在哪儿?!郑西坡呢?你是不是把他给抓了?”
电话那头的程度显然没料到赵东来会发这么大的火,愣了一下才回答:“赵局,我……我在分局。郑西坡涉嫌妨碍公务,我正准备审他呢。”
“审你个头!”赵东来气得破口大骂,“我命令你,现在,立刻,马上!把郑西坡给我带到大风厂门口!李书记在这里,几百个工人在这里!我给你十七分钟!十七分钟你要是到不了,你就自己准备辞职报告吧!”
“什么?李……李书记也在?”程度一听,也慌了。他抓郑西坡,本来是想让赵东来能把常成虎放了,顺便给那些闹事的工人一点颜色看看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,李达康会亲自跑到大风厂来。
“废话!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吗?快点!车开快点!”赵东来吼完,直接挂了电话。
他擦了擦额头的汗,小心翼翼地看向李达康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书记,我已经让他马上过来了,最多……最多十七分钟。”
李达康没理他,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方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。工人们的眼神,像一把把尖刀,全都聚焦在李达康的身上。
李达康能感觉到,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。他心里清楚,今天这事要是处理不好,不仅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威信会扫地出门,整个光明峰项目都可能要泡汤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走到工人代表们面前。
“同志们,请放心。政府是讲道理的。郑西坡同志的事情,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。如果是我们的人搞错了,我亲自给他道歉!”李达康的声音洪亮而有力,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。
郑乾扶了扶眼镜,看着眼前这个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市委书记,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。他推了推身边的女朋友宝宝,小声说:“看见没,大官儿,就是不一样,这气场。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。
赵东来不停地看着手表,手心里的汗把手机都浸湿了。
十六分钟……
十七分钟……
就在赵东来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时候,远处,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一辆警车,像疯了一样,呼啸着冲了过来,一个急刹车,稳稳地停在了大风厂门口。
车门打开,程度连滚带爬地从驾驶座上下来,他跑到后座,粗暴地把一个穿着蓝色囚服,头发花白的老人给拽了出来。
正是郑西坡!
当李达康看到穿着囚服、神情憔悴的郑西坡时,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就冲上了头顶。
那身蓝色的囚服,在此刻,是如此的刺眼。
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了他李达康的脸上,抽在了京州市委市政府的脸上!
他死死地盯着程度,眼神里的怒火,几乎要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焚烧殆尽。
赵东来看到这一幕,两腿一软,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。
完了。
彻底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