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决了家里的问题,高芳芳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脸上的乖巧笑容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冷静。
她拿出手机,找到了一个号码,拨了过去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,那头传来祁同伟略带疲惫和沙哑的声音:“喂?芳芳?”
“祁厅长,是我。”高芳芳的声音轻柔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“这么晚打扰你,没休息吧?”
“没,刚从厅里回来。怎么了?”祁同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亲近,但更多的是一种下级对上级军师的尊重。自从高芳芳回国,几次指点都让他受益匪浅,他现在对这个小师妹,已经不敢有丝毫的小觑。
“有两件事,想跟你确认一下。”高芳芳开门见山,“第一,陈海车祸的事情,查得怎么样了?我需要你尽快拿出一个明确的结果。现在是关键时期,你必须在沙书记面前,展现出你的价值和能力。”
高芳芳的话说得很直白,甚至有些不客气,但祁同伟却听得心里一凛。他知道,高芳芳这是在点拨他。
“这件事,我正想跟你汇报。”祁同伟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,“已经有眉目了,基本可以确定,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。”
“很好。”高芳芳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,“把你的调查结果,整理成一份详细的报告。明天一早,就去向沙书记汇报。记住,要突出重点,把矛头,精准地指向该指的人。”
“该指的人……”祁同伟沉吟了一下,“你是说……山水集团?”
“不止。”高芳芳淡淡地说道,“陈海是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,他出事,最大的嫌疑人,就是他正在调查的案子的相关人。你把案子往贪腐上引,往赵家的产业上引,沙书记自然会明白。这不仅能帮你向沙书记纳上投名状,同时,也是打击李达康的一把利器。”
祁同伟的呼吸猛地一滞。他瞬间明白了高芳芳的意思。陈海查的案子,牵扯到丁义珍,而丁义珍是李达康的大秘。现在丁义珍跑了,如果陈海再因为调查这个案子被谋杀,那李达康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!
高,实在是太高了!这一招,简直是一石二鸟!
“我明白了。”祁同伟应道。
“第二件事,”高芳芳的语气依旧平淡,“山水集团的那个财务,刘庆祝,他手里的账本,你处理得怎么样了?”
这个问题,让祁同伟的心脏猛地一跳。他没想到,连这么隐秘的事情,高芳芳都知道。
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:“昨天半夜,我自己开车去了刘庆祝在乡下的老家,东西已经拿到了。我亲眼看着它烧成了灰。”
“做得好。”高芳芳的语气里,终于有了一丝赞许,“那个账本,是赵瑞龙的催命符,但留着,也是悬在你和高小琴头上的剑。烧了,一了百了。”
祁同伟长出了一口气,后背不知不觉已经湿了。
“明天向沙书记汇报完陈海的案子,顺便提一下刘庆祝失踪的事,就说他可能掌握了山水集团的核心犯罪证据,现在畏罪潜逃,或者已经被人灭口了。”高芳芳继续指导着,“至于怎么向陈岩石老爷子通报陈海的情况,你就请示沙书记的意见。把皮球踢给他,让他来做这个主。”
“好,我记下了。”祁同伟感觉自己的思路,被高芳芳梳理得清清楚楚。
“还有,”高芳芳话锋一转,“你和高小琴,在山水集团那边,切割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?”
提到这个,祁同伟的语气有些为难:“我这边还好说,我本来就是暗股,账面上查不到我。但小琴那边……她是山水集团的法人,是创始人,想要完全脱身,太难了。”
高芳芳沉吟了片刻:“让她先稳住,眼下最要紧的,是应对好大风厂那帮工人。一一六事件闹得那么大,沙书记肯定会盯着。只要把工人的问题安抚好,稳住局面,其他的,以后我们再想办法。”
“我明白了,我会转告她的。”
“最后一件,”高芳芳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祁厅长,你老家的那些亲戚,在公安系统里安排的那些人,我建议你,最好让他们都退出来。”
祁同伟的脸色瞬间变了。这是他心里最软,也最不愿触碰的一块。
“芳芳,这……”他为难地说道,“当年我能上大学,是靠全村人一家一家凑的钱。现在我出息了,回报一下乡里乡亲,安排他们的子侄进公安队伍,吃碗安稳饭,这……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吧?现在让他们退出来,我没法跟乡亲们交代啊。”
“懂得感恩,是你的优点。但你也要看看,你给他们的那碗饭,他们端稳了没有?你给他们的那点权力,他们对不对得起?”高芳芳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祁厅长,你是一省的公安厅长,不是你们村的村长。你手下的警察,应该是国家的公器,而不是你用来还人情的私产。”
“你最好自己回老家去看一看,看看你那些亲戚,顶着你的名头,在下面都干了些什么好事。”
“言尽于此,你自己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,高芳芳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。
听着手机里传来的“嘟嘟”忙音,祁同伟呆立在原地,久久没有动弹。
高芳芳的每一句话,都像一把锤子,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。
特别是最后那几句,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和羞愧。
回老家看看……
他有多久没回去了?他只知道,每次回去,都是前呼后拥,风光无限。村里人把他当成神一样供着,那些被他安排了工作的亲戚子侄,在他面前也是毕恭毕敬,一口一个“三哥”叫得比谁都亲。
他们……真的在下面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吗?
祁同伟甩了甩脑袋,不敢再想下去。
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,深吸了一口气。
当务之急,是去见沙瑞金。这是他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步,绝不容有失。
至于老家那些事……等见完沙书记,就回去一趟!他必须亲眼去看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