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房幻境中。
凌异看着对自己充满戒备、甚至凝聚起琉璃灵光准备攻击的玲灵,心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力。他尝试着向前一步,声音尽量放缓:“玲灵,你冷静点听我说。我们第一次见面,就是在这个相馆。你突然出现,说要找工作,还准确地解读了一张灵视照片……”
他试图用共同的记忆来唤醒她。
然而,玲灵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,反而因为他的靠近而更加紧张:“你调查我?你到底有什么目的?我爹娘到底在哪里?!”她手中的琉璃光越发凝实,仿佛随时会发出攻击。
“我没有调查你!是你自己告诉我的!”凌异有些急了,“你还记得青石巷吗?我们一起去处理那个被诅咒的传家宝,你差点被怨灵拖进镜子里,是我把你拉出来的!”
“胡说八道!我从未去过什么青石巷!”玲灵厉声否认,但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,仿佛某个被尘封的记忆碎片被触动了一下。
凌异捕捉到了这一丝波动,立刻继续说道:“还有无线电塔!那个雷巫召唤了天雷,我们差点死在那里!你说过,要一起活下去!”
“无线电塔……雷巫……”玲灵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,眉头紧紧蹙起,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挣扎的神色。一些模糊的、充满了闪电和爆炸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,伴随着一种心悸的感觉。这些记忆碎片与她此刻的认知产生了剧烈的冲突!
“不……不对……这些都是你编造的!是幻术!”玲灵猛地抱住头,发出了痛苦的呻吟,周身的琉璃光也变得紊乱起来。幻境的力量在强行压制和扭曲她真实的记忆。
凌异看着她痛苦的样子,心如刀绞。他知道,强行灌输记忆只会让她更加混乱和抗拒。他停下脚步,不再试图靠近,只是用那双恢复了肉身的、却依旧带着灵视特有的深邃的眼睛,静静地看着她,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:
“玲灵,我不知道这个幻境对你说了什么,让你如此防备我。”
“但我只想告诉你,无论你记不记得,无论你相不相信——”
“我凌异,从未想过伤害你。以前没有,现在没有,以后……也绝不会有。”
“你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。这份心意,超越任何记忆,超越任何幻境。”
他没有动用任何力量,只是用最朴实的话语,诉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感受。
玲灵抬起头,看着凌异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。那里面没有贪婪,没有算计,只有深切的担忧和不容置疑的真诚。幻境灌输给她的“真相”开始动摇,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对眼前这个男人的熟悉感和信任感,如同被压制的泉水,开始艰难地向上涌动。
……
守正殿幻境中。
玲灵(意识)脸色苍白,看着水镜中那被扭曲的、显得冰冷而贪婪的凌异(能量体)影像,又看了看眼前一脸“痛心疾首”的苏婆婆(幻象),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挣扎和痛苦。
“不……婆婆,您一定搞错了……”她摇着头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“凌异他不是那样的……他为了救我,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舍弃……他怎么可能会害我……”
“傻孩子,那正是他最高明的地方!”苏婆婆(幻象)叹息道,“苦肉计,才能让你彻底放下戒备啊!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,人不人,鬼不鬼,依靠吞噬能量存在,与深渊魔物何异?他留在你身边,只会将你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!”
“吞噬能量……深渊……”这些词语如同重锤,敲打在玲灵的心上。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凌异现在能量体的形态,那确实是与常人迥异。还有那柄短刃虽然是她力量所化,但如今与凌异意识相连,散发着一种她也无法完全理解的气息……
怀疑的种子,一旦被种下,就会在恐惧的浇灌下疯狂生长。
“想想你的爹娘,想想守门人一族的使命!”苏婆婆(幻象)的声音如同魔咒,在她耳边回响,“你肩负着守护‘门’户、抵御深渊的重任!任何可能带来不确定性和风险的因素,都必须排除!为了族群,为了这个世界,你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!”
正确的选择?是什么?远离凌异?甚至……消灭他这个“隐患”?
玲灵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一边是族群的使命和婆婆(幻象)的“谆谆教导”,一边是与凌异历经生死、刻骨铭心的羁绊。两种信念在她脑海中激烈交锋,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裂!
她痛苦地蹲下身,双手紧紧捂住耳朵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蛊惑的声音。但那些话语,却直接在她心底响起。
就在这时,一段被遗忘许久的、属于她幼年的记忆碎片,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——
那是百年前浩劫之后的景象,年幼的她被幸存的族人带着东躲西藏。族中的长辈们脸上充满了悲伤、恐惧,以及……对一切外来者和未知力量的极端不信任。他们反复告诫她:“灵儿,记住,外面的世界很危险,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……尤其是那些……拥有我们无法理解力量的存在……”
这道深埋在记忆底层、源自童年创伤的警示,此刻被幻境巧妙地唤醒、放大,与苏婆婆(幻象)的话语产生了共鸣,进一步动摇着她对凌异的信任。
两个幻境,都在利用他们内心最脆弱的地方,发起最猛烈的攻击。
凌异在用真诚对抗记忆的扭曲。
而玲灵,则在使命、恐惧与信任的漩涡中,艰难挣扎。
信任的壁垒,摇摇欲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