玲灵这一次昏迷,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。
凌异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她床边,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,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恢复了一些的、尽可能温和的灵视之力,梳理她混乱的精神碎片,辅助她缓慢恢复。老周得知情况后,也立刻派人送来了最好的安神补脑的药物和营养剂。
相馆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。凌异看着玲灵沉睡的脸庞,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幕幕——她从最初的闯入,到后来的并肩作战,再到一次次不顾自身安危地救他于危难……尤其是这次,她强行闯入他混乱的精神世界,几乎是以自身意识为舟,将他从崩溃边缘渡回。
这份情谊,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合伙人或战友。
他也想起了那个诡异的废墟梦境,想起了梦中她那深彻骨髓的悲伤。他几乎可以确定,那与“守护者”一族的覆灭有关。那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,是她不愿触碰的禁地。
之前,他出于对真相的渴求和对局势的判断,曾试图追问,却只换来了她的痛苦和回避,也在两人之间立起了无形的隔阂。
但现在,看着床上脆弱昏迷的玲灵,凌异忽然想通了。
真相固然重要,但比起她的痛苦和安危,那些又算得了什么?如果追问过去只会让她一次次揭开伤疤,陷入痛苦,那他宁愿永远不知道。
他想要的,从来不是揭开她的伤疤,而是……守护她现在的笑容,抚平她心底的悲伤。
当玲灵的眼睫再次颤动,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时,映入她眼帘的,便是凌异布满血丝却写满担忧和释然的双眼。
“你醒了?”凌异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未喝水而有些沙哑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,“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玲灵眨了眨眼,意识逐渐回笼,感受到体内空荡荡的虚弱感和精神的疲惫,但也感受到了凌异那小心翼翼输入她体内、帮助她稳定的温和力量。她摇了摇头,想说话,却觉得喉咙干涩。
凌异立刻端来温水,小心地扶起她,一点点喂她喝下。
喝完水,玲灵靠在床头,看着凌异眼底浓重的青黑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,心中一阵酸软。“你……一直守在这里?”
“嗯。”凌异简单应了一声,拿起旁边的粥碗,“你昏迷了一天一夜,先吃点东西。”
他舀起一勺温热的粥,细心地吹了吹,递到玲灵嘴边。动作有些笨拙,却极其认真。
玲灵看着他这从未有过的、近乎笨拙的温柔,鼻子一酸,眼眶微微发热。她顺从地张开嘴,咽下那口粥,暖流顺着食道滑下,似乎也温暖了她冰冷疲惫的身体。
一时间,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。
吃完小半碗粥,玲灵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。她看着沉默收拾碗勺的凌异,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凌异,关于……我的过去,关于‘守护者’……”
她以为凌异会趁机询问,毕竟他之前那么想知道。
然而,凌异却打断了她。
他放下碗勺,转过身,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看着她,语气郑重地说道:“玲灵,那些都不重要了。”
玲灵愣住了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凌异继续说道:“我不再追问你的过去,不再追问‘守护者’到底是什么。那些是你的事情,如果你不愿意说,我不会再问。”
他走到床边,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说:
“我只希望你能平安。”
“这就够了。”
简单的话语,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,却像一股汹涌而温暖的洪流,瞬间冲垮了玲灵心中那堵小心翼翼筑起的、用来防御和逃避的壁垒!
她一直害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如何看待她,害怕那沉重的宿命会压垮现在的关系,害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温暖和羁绊。所以她才一次次地回避,一次次地竖起尖刺。
可现在,他却告诉她,那些他曾经迫切想知道的真相,都不重要了。重要的,只是她的平安。
泪水,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,顺着玲灵苍白的脸颊滑落。不是悲伤的泪,而是某种长期紧绷的弦突然松弛后,混杂着委屈、感动、释然和难以言喻的安心的泪水。
她低下头,肩膀微微耸动,无声地哭泣起来。
凌异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伸出手,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,用自己并不宽阔却足够坚定的胸膛,接纳了她所有的眼泪和脆弱。
这一次,玲灵没有抗拒,而是伸出手,紧紧回抱住了他,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浮木。
隔阂,在这一刻,冰消瓦解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基于理解与守护的信任与依赖。
凌异知道,他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玲灵过去的悲伤,但他可以守护她的现在和未来。这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