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卷：永恒黄昏 第2章：地脉迷途
黑暗，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，将光线、声音乃至温度都一并吞噬。林蔓手中那支用荧光苔藓和枯枝勉强捆扎的火把，正散发着微弱、摇曳的惨绿色光晕——这是她用最后一点干燥苔藓换来的光源，在无尽的洞穴通道中切割出一小团移动的、可怜的亮斑，仿佛狂风中的烛火，随时会被四周涌来的黑暗彻底扑灭。
火光照亮的前方，永远是走不到尽头的湿滑岩壁，深灰色的岩石上布满水珠，折射着幽绿的光，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；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，碎砾石混杂着粘滑的苔藓，每一步都深一脚浅一脚，时而踩空陷入松软的泥坑，时而被尖锐的石片划破鞋底，痛感顺着脚掌直窜头顶。身后，简易担架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，发出“沙沙”的摩擦声，那声音令人牙酸，更揪心的是藤蔓深深勒入肩胛骨带来的钻心剧痛，每拖动一寸，都像有把钝刀在反复切割皮肉。
林蔓佝偻着腰，背脊弯成一张拉满的弓，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根充当牵引的藤蔓上。她用肩膀死死扛着担架的一端，锁骨处被藤蔓勒出一道紫黑的血痕，血珠顺着手臂滑落，滴在地面的苔藓上，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。每向前拖动一步，肺叶都像在燃烧，灼热的空气顺着喉咙灌入，带来撕裂般的疼；肋骨断裂处传来骨头摩擦的错位感，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，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破布；左臂的伤口在颠簸中不断崩裂，温热的血液浸湿了简陋的包扎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，一阵阵眩晕如同潮水般袭来。
她不敢停。末世十年的生存经验告诉她，在这种绝境中停下，就意味着被黑暗和死亡彻底吞噬。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，耳边也有细碎的嗡嗡声，但她咬着牙，用舌尖狠狠咬破下唇，铁锈味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。
黑暗中，三种声音像跗骨之蛆，时刻折磨着她的神经：自己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，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口的震颤；擂鼓般的心跳，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，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；担架拖行的摩擦声，以及霍清辞身体随之而来的微不可察的颠簸，那微弱的重量是她唯一的牵挂，也是最沉重的负担。还有那从地底深处传来的、通过脚底骨骼隐隐感知的低沉“嗡鸣”——那是她唯一的指引，是黑暗中仅存的坐标。
这“嗡鸣”稳定而持续，像某种巨大机械的心脏在缓慢搏动，源头始终指向暗河下游的方向。但这希望太过渺茫，在绝对的疲惫、伤痛和绝望面前，如同风中残烛，微弱得几乎看不见。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，右腿的旧伤在持续的拖拽中开始抽筋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毡上，疼得她浑身发抖。
“清辞……坚持住……就快到了……”她嘶哑地低语，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木头，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，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咒语，支撑着即将崩溃的意志。她不敢回头去看担架上的人，怕看到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会彻底击垮自己。只能通过肩上传来的、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重量，以及偶尔触碰到的、他冰冷的指尖，来确认他还“存在”。
黑暗仿佛没有尽头。通道蜿蜒曲折，像一条扭动的巨蛇，岔路层出不穷，有的宽得能容下几人并行，有的却狭窄得仅能侧身通过。她只能凭借对“嗡鸣”方向的微弱感知，以及脚下依稀可辨的、被水流冲刷过的湿痕，艰难地选择路径。好几次走入死胡同——前方被塌方的巨石堵得严严实实，碎石缝中渗出的水冰冷刺骨，她不得不耗尽最后力气原路返回，每一步都比来时更加艰难。
最艰难的一次，通道突然变得异常狭窄低矮，顶部的钟乳石几乎要碰到头顶，她只能趴下身子，用膝盖和手肘顶着冰冷的地面，像野兽一样匍匐前进。同时还要用牙齿死死咬着牵引藤蔓，一点一点地将担架拖过狭缝。尖锐的碎石磨破了膝盖和手肘，鲜血染红了地面的苔藓，火把在爬行中险些熄灭，幽绿的光晕瞬间缩小，黑暗像潮水般涌来，吓得她心脏骤停，只能加快动作，直到爬出狭缝，才瘫在地上大口喘气，手臂和膝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，却连包扎的力气都没有。
更可怕的是暗藏的陷阱。一次，她脚下突然一空，半只脚踏入了一个隐藏在苔藓下的水洼，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到大腿，冻得她肌肉痉挛！担架猛地一沉，藤蔓险些从手中滑脱！她惊出一身冷汗，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岩壁的凸起，指甲抠进岩石的缝隙，硬生生稳住身形。水洼里的水浑浊不堪，散发着腐臭的气味，她能感觉到有细小的生物在腿边游过，那种滑腻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。她咬着牙，用尽全力将担架拖回实地，坐在地上缓了足足五分钟，心脏才停止狂跳，而湿透的裤腿很快在冰冷的空气中结出一层薄霜，冻得她腿骨生疼。
饥饿和干渴如同两条毒蛇，疯狂啃噬着她的内脏。最后一点荧光苔藓早已消化殆尽，胃部痉挛般抽搐着，空荡荡的腹腔传来阵阵绞痛，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撕扯。喉咙干得冒火，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，嘴唇裂开的伤口越来越深，渗出血珠，一说话就牵扯着疼。她尝试过舔舐岩壁上渗出的冷凝水，那水带着铁锈和泥土的腥味，刺激得她当场呕吐，除了加剧胃部的不适，毫无用处。
体力在飞速流逝。她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，眼前的岩壁时而模糊，时而扭曲成怪物的形状；耳边出现幻听，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黑暗中窃窃私语，像是死去的亡魂在召唤。她知道，这是身体濒临极限的信号，也许下一秒，她就会彻底倒下，和霍清辞一起，成为这黑暗洞穴中两具无人知晓的白骨，被苔藓覆盖，被岁月侵蚀。
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和虚脱彻底吞噬的刹那——前方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？不再是那种能吞噬一切的浓黑，而是透出一种朦胧的、灰白色的微光，像黎明前的鱼肚白，微弱却真实。同时，空气中那股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，被一股更加强烈的、带着金属锈蚀和臭氧的气息所取代，那味道让她瞬间想起了“黑塔”废墟中的机械残骸。脚下的“嗡鸣”声也变得清晰可辨，甚至能感觉到地面的轻微震动，频率比之前更快，更有力量。
有变化！快到源头了？！
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注入林蔓濒临崩溃的身体，像一剂强心针，驱散了些许疲惫。她精神一振，咬紧牙关，拖着沉重的担架，加快脚步向着那微光的方向挪去。右腿的抽筋还在持续，她就用左腿发力，一步一瘸地前进，手臂的伤口被拉扯得鲜血直流，她却浑然不觉，眼中只有那片灰白色的微光，那是希望的象征，是活下去的可能。
通道逐渐变得宽敞，岩壁上的苔藓越来越少，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光滑的、带着人工开凿痕迹的金属壁板——虽然大多锈蚀斑驳，布满了裂缝和塌陷，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，但依旧能看出人工打磨的痕迹。头顶出现了断裂的管道和线缆，像垂死的巨蟒耷拉下来，有的管道还在缓慢地渗出粘稠的、黑色的液体，滴在地面上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。那灰白色的微光，正是从通道尽头一个巨大的、扭曲变形的金属拱门裂缝中透射出来的，拱门的材质是某种未知的合金，即使锈蚀严重，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泽。
拱门之后，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轮廓，空气中那股机械运转的“嗡鸣”声正是从那里传来，震得人耳膜发麻，连牙齿都在微微颤抖。
到了！终于到了！
林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，混合着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警惕。她熄灭了即将燃尽的火把——荧光苔藓已经消耗殆尽，留着也没用了——借着那灰白微光，小心地靠近拱门裂缝。裂缝很大，足以容下一个人和一副担架通过，边缘的金属锋利如刀，她用手轻轻一碰，就被划开一道血口。
她先将担架小心地推入裂缝，确认不会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伤霍清辞后，自己才侧身挤了进去。穿过裂缝的瞬间，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愣住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！穹顶高耸入云，隐没在灰白色的照明光晕中，由无数巨大的金属骨架支撑，不少骨架已经扭曲断裂，悬挂着摇摇欲坠的机械残骸，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。空间中央，是一个庞大无比的、如同史前巨兽心脏般的复杂机械结构，直径至少有几十米，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管道和线路，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血管般连接其上，延伸到空间的各个角落。大部分管道和线路已经破损断裂，裸露的线头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，“滋滋”作响，溅起细小的火星，照亮了周围一片区域。
那持续不断的“嗡鸣”声，正是从这机械结构的深处传来，虽然明显处于超负荷运转的状态，却充满了某种垂死挣扎的、不稳定的躁动，仿佛一头即将耗尽生命力的巨兽，在做最后的嘶吼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、金属加热后的焦糊味，以及一种类似核反应堆泄漏般的、令人皮肤刺痒的辐射感——她随身携带的简易辐射检测仪早已被“黑塔”的爆炸损坏，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的刺痛，那是辐射粒子穿透衣物的信号。
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破损的仪器、烧焦的控制台碎片，玻璃渣和金属碎块遍地都是。更让她心惊的是，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早已风化成白骨的尸骸！尸骸穿着破烂的防护服，防护服上印着模糊的标志，像是某种研究所的徽章。尸骸的姿势各异，有的趴在控制台上，手指还保持着按压按钮的姿势；有的蜷缩在角落，骨骼扭曲，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；还有的尸骸靠在金属壁上，头骨微微抬起，仿佛在仰望穹顶，透着一种绝望的悲壮。他们显然是在灾难降临的瞬间死亡的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。
这里是一座废弃的、发生过严重事故的地下能源站？或者某种大型设施的供能核心？林蔓的心脏狂跳起来。她想起父亲笔记中提到的“守夜人”能源系统——以“星骸”能量为核心，构建庞大的供能网络，支撑着他们的文明运转。难道这里就是其中之一？
这座能源站虽然破败危险，但至少是人工建筑！这意味着这里可能有地图、有物资、有离开的线索！那“嗡鸣”声是能源核心仍在勉强运行的标志，说明这里的能量系统尚未完全崩溃，也许还能找到可用的资源！
但危险同样巨大！极不稳定的能量源可能随时再次爆炸，将整个地下空间彻底掩埋；强烈的辐射长时间暴露足以致命，那些尸骸就是最好的证明；还有可能存在因能量泄漏而变异的地底生物，被这里的能量吸引而来。
必须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安置霍清辞！他的身体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。林蔓强忍着辐射带来的不适和眩晕，目光锐利地扫视整个空间。穹顶的照明设备显然已经损坏，那灰白色的微光来自能源核心本身散发的能量光晕，忽明忽暗，将整个空间映照得诡异而压抑。
在靠近边缘的一处相对完好的金属壁龛下，她发现了一个半塌的控制室。控制室的入口被一块掉落的金属板挡住了一半，金属板上布满了弹孔和焦痕，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。里面空间不大，大约只有几平方米，但结构还算稳固，墙角的辐射剂量似乎比外面低一些，能隔绝部分辐射和坠物。
就是那里！
她拖着担架，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残骸和闪烁的电弧，向着那个控制室挪去。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走在烧红的铁板上，辐射灼烧着皮肤，带来阵阵刺痛；“嗡鸣”声震得她头脑发晕，脚步虚浮。有几次，她险些被地上的线缆绊倒，幸亏及时用金属短棍撑住地面，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终于，她将霍清辞连人带担架拖进了那个相对隐蔽的控制室角落。控制室内一片狼藉，操作台的屏幕已经碎裂，玻璃渣遍地都是，键盘和按钮散落一地，有的按钮还保持着被按下的状态。但墙角有一块相对干净的区域，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绝缘垫，虽然已经老化发黄，却能隔绝地面的寒气。她将霍清辞安置在绝缘垫上，用找到的破金属板在他周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屏障，稍微遮挡可能掉落的碎石。
做完这一切，林蔓几乎虚脱，瘫坐在霍清辞身边，剧烈喘息着，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辐射尘埃的味道。她从应急包里掏出最后半颗净水胶囊——这是他们最后的储备了——小心地放进金属罐里，倒入少量从通道水洼中打来的、相对清澈的水。胶囊在水中缓缓溶解，释放出细微的气泡，将浑浊的河水净化得略微清澈。她用苔藓蘸着水，轻轻滴入霍清辞口中。他的吞咽反射几乎消失，大部分水都顺着嘴角流下，浸湿了下巴的皮肤。
林蔓伸出手，轻轻摸了摸霍清辞的脸颊，依旧是冰冷的触感，没有一丝温度。她又摸了摸他心口的金属板碎片，发现碎片的温热在辐射干扰下变得不稳定，时强时弱，胸口那枚星体虚影的搏动也随之变得紊乱。她的心沉到了谷底，这里的辐射环境，对本就濒临死亡的霍清辞来说，绝对是雪上加霜，甚至可能加速他生命的流逝。
必须尽快找到出路！或者找到能对抗辐射的东西！比如防辐射服、辐射净化剂，哪怕是能隔绝辐射的材料也好！林蔓的目光落在控制室的操作台抽屉上，她挣扎着站起来，走到操作台边，用力拉开抽屉。抽屉里空空如也，只有一些破碎的纸张和生锈的工具。她又翻遍了控制室的各个角落，甚至挪开了沉重的金属板，依旧一无所获。
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看着霍清辞安静的脸，心中涌起一阵绝望。难道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，最终还是要死在辐射之下？她不甘心！她付出了这么多，从“黑塔”的爆炸中逃生，拖着重伤的身体穿越危险的洞穴，难道就要这样功亏一篑？
不！不能放弃！林蔓猛地握紧拳头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疼痛让她更加清醒。她俯下身，在霍清辞耳边低声道：“等我……我很快回来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却异常坚定，“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，一定会带你出去。”她知道他听不见，却还是要告诉他，这是她的承诺，也是她的信念。
她将金属短棍握得更紧，又从腰间取出那袋有毒的蘑菇粉末——这是她最后的防身武器。深吸一口充满辐射尘埃的空气，呛得她剧烈咳嗽，却还是挺直了背脊，转身走出了控制室，重新踏入那个充满危险的能源核心空间。
她必须冒险探索这个能源站核心。寻找地图，寻找物资，寻找任何可能的生路！她的目标很明确：首先找到能源站的布局图，确定出口的位置；其次寻找可用的物资，尤其是防辐射用品和医疗资源；最后检查能源核心的状态，确认这里是否安全，是否有随时爆炸的风险。
巨大的机械结构如同沉默的巨兽，散发着不祥的“嗡鸣”，能量光晕在它表面流动，忽明忽暗。林蔓像一只渺小的蚂蚁，在它的残骸中艰难穿行。她沿着墙壁前进，尽量避开空间中央的能源核心——那里的辐射最强，电弧也最密集。她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，寻找着可能的线索。
地面上的尸骸让她心惊，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，避免触碰那些早已腐朽的防护服。在一具靠在控制台边的尸骸旁，她发现了一本破烂的笔记本，纸张已经发黄发脆，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。她小心地翻开笔记本，借着能源核心的微光，勉强辨认出一些片段：“能量泄漏……辐射超标……‘星骸’不稳定……撤离路线……b区安全通道……”
撤离路线！b区安全通道！林蔓的心脏猛地一跳，她赶紧将笔记本揣进怀里，这可能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关键！她继续向前探索，在一个破损的储物柜里，她找到了一件相对完整的防辐射服——虽然袖口和裤腿有破洞，防护效果可能大打折扣，但总比没有强。她还找到了几支密封完好的注射器，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，但从外观来看，像是某种急救药剂。
就在她准备继续探索时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“窸窣”的声响，像是某种生物爬行的声音，伴随着低沉的嘶吼。林蔓瞬间屏住呼吸，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短棍，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黑暗中，一双绿色的眼睛正在闪烁，紧紧盯着她，那是某种适应了地底环境的变异生物，被能源核心的能量吸引而来。
危险，悄然而至。
林蔓缓缓后退，将防辐射服和注射器塞进怀里，右手握紧短棍，左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蘑菇粉末。她知道，一场恶战在所难免。巨大的能源核心依旧在“嗡鸣”，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序曲。
希望，如同这灰白光线下的阴影，明灭不定。而死亡的威胁，却已经近在眼前。但林蔓的眼神依旧坚定，她不能死，为了霍清辞，为了那渺茫的生机，她必须战斗下去，哪怕是以卵击石，也要拼出一条生路。
（第十六卷 第2章 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