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还丹的神效与《龙象般若功》的突破,让李无垢在短短数日内,便从重伤濒危的状态恢复了大半。左肩的伤口虽未完全愈合,但骨骼已初步接续,经脉畅通,寻常行动无碍,只是暂时无法承受高强度的罡气爆发和剧烈搏杀。然而,他整个人的精气神,却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。气息更加内敛深沉,举手投足间,隐隐有龙象之力蛰伏,目光开阖间,精光流转,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。
他并未将伤势近乎痊愈的消息公之于众,依旧保持着“重伤静养”的姿态,深居简出。唯有李绩等少数心腹,才能从他偶尔流露出的气势中,察觉到一丝不同。这份刻意的低调,既是麻痹敌人的需要,也是应对朝中可能存在的明枪暗箭的一种策略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。就在张威率领骚扰部队出击后的第三天傍晚,一骑快马浑身浴血,冲入蔚州城,带来了紧急军情!
“报——!大总管!李将军!张校尉急报!薛延陀大将曳莽,亲率两万精锐骑兵,出野狐岭,直扑落马坡!张校尉所部已按计划接敌,正在浴血奋战!但敌军势大,攻势凶猛,请求支援!”
都督府内,气氛瞬间凝重如铁。李绩猛地站起,看向榻上的李无垢。鱼儿上钩了!但来的不是偏师,而是曳莽亲率的主力!这比预想中更加凶险!
李无垢眼中寒光一闪,并无太多意外。曳莽新败之余,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,打通要道,落马坡这个诱饵足够香甜,他亲自出马,也在情理之中。只是,两万精锐骑兵……张威只有一千五百人,即便占据地利,也绝难久持!
“再探!随时回报战况!”李绩沉声下令,斥候领命而去。
“大总管,情况有变!曳莽主力尽出,张威他们恐怕……”李绩面带忧色。
“无妨。”李无垢缓缓坐直身体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曳莽倾巢而出,野狐岭必然空虚!这正是我们期待的局面!传令!”
他目光扫过闻讯赶来的众将:“李绩将军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命你即刻点齐城中所有骑兵,共计八千骑,随我出城!驰援落马坡!”
“大总管!您的伤……”李绩大惊。
“皮肉之伤,已无大碍!军情紧急,不容耽搁!”李无垢斩钉截铁,一股强大的气势自然流露,让李绩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。
“其余诸将!”李无垢继续下令,“严守城池,多备弓弩滚木,没有我的将令,任何人不得出战!若曳莽溃军回窜,或另有敌军来犯,务必死守待援!”
“末将等遵命!”
命令迅速传达下去,整个蔚州城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,高速运转起来。片刻之后,城东校场,八千铁骑已列队完毕,鸦雀无声,只有战马不安地刨动着蹄子,喷吐着白色的雾气。将士们看着从都督府中走出,一身玄甲、外罩黑色大氅、翻身跨上神骏乌骓马的李无垢,眼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。大总管的伤势,似乎比传闻中要好得多!这无疑给全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!
李无垢立马军前,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,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,只有简短的命令,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全场:
“将士们!薛延陀蛮子,侵我疆土,杀我百姓,今日又在落马坡围攻我袍泽兄弟!此等血仇,唯有以血还血!随我出城,踏破敌营,救出袍泽,扬我国威!”
“踏破敌营!扬我国威!”八千铁骑齐声怒吼,声震四野!
“开城门!出发!”
吊桥落下,城门洞开。李无垢一马当先,八千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,冲出蔚州城,沿着官道,向着北方火光冲天的落马坡方向,疾驰而去!马蹄声如雷鸣,踏碎了黄昏的宁静,也踏向了决定北疆命运的战场!
落马坡,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。
张威依计在此设伏,利用两侧土丘的有利地形,布下了弓弩阵和陷马坑。曳莽复仇心切,率军猛攻,一头撞入了埋伏圈。唐军凭借地利,箭如雨下,滚木礌石齐发,给薛延陀骑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。然而,曳莽毕竟是一代名将,盛怒之下并未完全失去理智。发现中伏后,他立刻调整战术,分兵两路,迂回包抄,试图拔掉土丘上的唐军据点。同时,以精锐骑兵不顾伤亡地正面强冲,企图撕开防线。
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。薛延陀骑兵悍勇无比,顶着箭雨,悍不畏死地冲锋。唐军虽然占据地利,但兵力悬殊,防线多处告急。张威身先士卒,挥舞横刀,在阵前来回冲杀,浑身浴血,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。双方士卒在狭窄的坡道上反复争夺,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。
“校尉!左翼顶不住了!弟兄们死伤惨重!”一名队正满脸是血地跑来嘶喊。
“顶不住也要顶!大总管的援军马上就到!告诉兄弟们,就算死,也要面朝北方死!绝不能后退一步!”张威双目赤红,一刀劈翻一名冲上来的敌骑,嘶声吼道。
“杀!”残存的唐军爆发出最后的血勇,用身体组成人墙,死死挡住潮水般涌来的敌军。
就在防线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,大地突然传来了沉闷如雷的马蹄声!声音来自南方,由远及近,迅速变大!
“援军!是我们的援军!”一名眼尖的士卒指着南方官道方向,激动地大喊。
只见暮色之中,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,如同神兵天降,出现在地平线上!当先一杆“李”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,旗下那员玄甲大将,不是代国公李无垢又是谁?!
“大总管来了!弟兄们!杀啊!”绝处逢生的唐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,士气大振!
正在猛攻的薛延陀军也发现了背后的变故,阵型出现了一丝骚动。
“不要乱!后队变前队!结阵迎敌!”曳莽又惊又怒,他万万没想到李无垢竟然敢带着伤出城野战,而且来得如此之快!但他毕竟久经沙场,临危不乱,立刻下令调整阵型。
然而,李无垢根本不会给他从容布阵的机会!
“全军听令!锋矢阵!随我破阵!”李无垢声如惊雷,一夹马腹,乌骓马长嘶一声,速度再增三分!他深知兵贵神速,必须趁敌军阵脚未稳之际,一举击溃!
八千大唐铁骑,以李无垢为最锋锐的箭头,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,狠狠地撞向了薛延陀军仓促组成的后阵!
“轰——!”
钢铁洪流与血肉之躯猛烈碰撞!人仰马翻,骨断筋折!李无垢一马当先,手中“秋水”刀化作一道死亡旋风,所过之处,挡者披靡!虽然肩伤限制了他不能全力爆发罡气,但《龙象般若功》第三重带来的磅礴巨力和更加精妙的控制,让他依旧如同虎入羊群!他专门寻找敌军旗帜和军官斩杀,高效地摧毁着敌军的指挥节点!
“李无垢!纳命来!”曳莽也发现了冲杀在前的李无垢,新仇旧恨涌上心头,挥舞着巨型弯刀,拍马迎上!
“铛!”
两马交错,刀锋再次狠狠撞击!这一次,李无垢虽未用全力,却稳稳接住了曳莽含怒一击,身形只是微微一晃!而曳莽却感觉刀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远超上次,心中骇然!他的伤……怎么好像好了?!
“你的死期到了!”李无垢冷笑一声,刀法一变,更加刁钻狠辣,将曳莽死死缠住。
主将被缠,后阵被冲得七零八落,正面又有张威所部残兵拼死反击,薛延陀军顿时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困境,阵型大乱!
“不要乱!向我靠拢!”曳莽拼命嘶吼,试图稳住局势。
但兵败如山倒,一旦士气崩溃,再勇猛的军队也无力回天。唐军骑兵在李无垢的率领下,来回冲杀,将敌军分割、包围、歼灭!
战斗从黄昏持续到深夜。当最后一支成建制的薛延陀骑兵被歼灭或溃散,战场上只剩下零星抵抗和垂死呻吟时,落马坡已彻底被鲜血染红,尸横遍野。
曳莽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,带着千余残兵,狼狈不堪地向野狐岭方向逃窜。李无垢下令骑兵追击十里,便收兵回营。穷寇莫追,况且野狐岭方向情况不明,不宜孤军深入。
“末将张威,参见大总管!末将……末将未能全歼敌军,请大总管治罪!”浑身是伤的张威,一瘸一拐地走到李无垢马前,单膝跪地,声音哽咽。他带去的一千五百人,如今只剩下不足三百,且人人带伤。
李无垢翻身下马,亲手扶起张威,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疲惫却兴奋的眼神,沉声道:“何罪之有?你以寡敌众,死战不退,拖住曳莽主力,为我军全歼其部创造了战机!此战,你当居首功!阵亡的兄弟,都是好样的!他们的血,不会白流!”
“大总管……”张威虎目含泪,激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迅速打扫战场,救治伤员,清点战果!全军撤回蔚州!”李无垢下令。
经初步清点,此战毙伤薛延陀军超过八千,俘获近千,缴获战马、兵甲无算。曳莽主力遭受重创,短时间内已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进攻。而唐军方面,连同张威所部,伤亡亦超过三千,可谓惨胜。
但战略目的,已完美达成!不仅重创了曳莽,更重要的是,彻底掌握了战场主动权!
当李无垢率领得胜之师,押解着俘虏,携带着缴获,返回蔚州城时,已是次日凌晨。全城军民箪食壶浆,夹道欢迎,欢呼声震天动地!
然而,站在城头,望着北方依旧沉沉的夜色,李无垢心中并无太多喜悦。曳莽虽败,但夷男的主力,正在南下途中。真正的暴风雨,即将来临。蔚州的血与火,还远未结束。
他摸了摸左肩,伤口在之前的激战中有些崩裂,隐隐作痛。但更痛的,是那些永远倒在落马坡的兄弟。
“夷男……我等着你。”他低声自语,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