定襄城外的风雪早已停歇,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味,却久久不散。尸横遍野的战场已被大雪重新覆盖,只留下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,如同大地泣血的伤疤。唐军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,在军官的指挥下,默默地清理着战场,收殓同袍的遗体,看押着垂头丧气的突厥俘虏。胜利的狂欢早已过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沉寂,以及对未来的茫然。
中军大帐内,炭火烧得正旺,驱散着漠北严冬的寒意,却驱不散弥漫在帐中的复杂情绪。李无垢卸去了染血的甲胄,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,坐在主位,面色平静,看不出太多喜怒。下方,李绩臂上缠着绷带,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,但精神尚可;其余幸存的将领也大多带伤,分坐两侧,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瞥向帐中一角。
那里,突厥的颉利可汗,昔日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,此刻身披枷锁,头发散乱,金甲破碎,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,隐隐渗出血迹。他低垂着头,看不清表情,但那股曾经睥睨天下的枭雄气概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败军之将的颓唐与死寂。两名玄甲锐士按刀立于其身后,眼神冰冷。
“大将军,此战……全赖您力挽狂澜,阵斩……生擒颉利,功在社稷,利在千秋!”李绩率先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掩饰的激动,以及……一丝微不可察的疏离。眼前的年轻人,功劳太大了,大到已经让同僚感到不安。
“李总管过誉了。”李无垢摆了摆手,语气平淡,“若非李总管率部浴血奋战,吸引敌军主力,末将亦无隙可乘。此战之功,乃三军将士用命,陛下天威所致,非无垢一人之力。阵亡将士的抚恤、有功人员的叙功,还需李总管与诸位辛苦,尽快拟出章程,报与朝廷。”
他将功劳轻描淡写地推开,重点放在善后和叙功上,姿态放得极低。众将闻言,神色稍缓,纷纷附和。
“颉利……如何处置?”一名将领看向地上的俘虏,眼中带着恨意。多少边关百姓惨死在此人刀下,血海深仇,不共戴天。
李无垢的目光也落在颉利身上,深邃难测。按律,此等敌酋,理当押解回京,献俘太庙,明正典刑。但……他想起长安城中的暗流,想起功高震主的古训。生擒颉利,是盖世奇功,也是烫手的山芋。
“颉利乃朝廷钦犯,如何处置,自有陛下圣裁。”李无垢缓缓道,“将其好生看管,医治伤势,不可怠慢,亦不可让其寻死。待朝廷旨意到达,再行定夺。”
他处理得滴水不漏,既彰显了胜利者的气度,又将最终决定权交还给了皇帝。众将点头称是。
接下来,众人又商议了安抚降部、修复城防、向朝廷报捷等事宜。李无垢大多时候只是倾听,偶尔才简洁地发表意见,将具体事务交由李绩等边将处理,自己绝不揽权。他的沉稳与低调,让帐中气氛渐渐缓和。
会议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方散。众将行礼退出,帐内只剩下李无垢与李绩,以及角落里沉默的颉利。
“无垢,”李绩叹了口气,语气复杂地看着他,“此战之后,你……有何打算?”
李无垢自然明白他话中深意,笑了笑,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:“仗打完了,自然是回京复命。至于以后……但凭陛下安排。倒是李总管,经此一役,北疆防务重任,怕是要落在您肩上了。”
李绩深深看了他一眼,不再多言,拱手告辞。
帐内彻底安静下来。李无垢走到颉利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颉利缓缓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、不甘,还有一丝难以置信。
“成王败寇,要杀便杀!”颉利嘶哑道,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。
李无垢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这个曾经让整个大唐帝国寝食难安的敌人,如今已成阶下囚。历史的车轮,就在他手中被推动。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,有胜利的快意,有对逝去生命的哀恸,也有对命运无常的感慨。
“带下去,严加看管。”他挥了挥手。
士兵将颉利押下后,李无垢独自走到帐外。风雪已停,天空如洗,一弯冷月挂在天边,清辉洒在雪原上,映照出劫后战场凄凉的轮廓。刺骨的寒风吹拂着他的面颊,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。
【史诗级任务“北伐突厥”完成!评定:完美!获得奖励:经验值点,属性点x10,天命点x5,传说级功法《战神图录》第二幅残篇x1!】
【等级提升至22级!获得属性点x2!】
【等级提升至23级!获得属性点x2!】
【大唐国运大幅提升!宿主获得“气运加持”状态(效果未知)!】
系统的提示姗姗来迟,奖励丰厚得惊人。但他此刻并无太多欣喜。他唤出系统界面,看着那积攒的14点属性点(10+2+2)和8点天命点(5+3),以及那卷散发着古朴玄奥气息的《战神图录》第二幅残篇,陷入了沉思。
力量已经达到一个瓶颈,再提升意义不大。他思索片刻,将属性点主要加在了敏捷(至28)、体质(至26)和精神(至24)上,全面提升综合能力。那天命点,他依旧保留,直觉告诉他,回到长安后,这东西或许比任何武力都重要。
他尝试感悟那第二幅《战神图录》残篇,意识沉入其中,只觉得比第一幅更加复杂深奥,仿佛蕴含着天地杀伐、星辰运转的至理,一时难以尽解,只能留待日后慢慢参悟。
“大将军,长安六百里加急!”亲卫队长张威快步走来,呈上一枚密封的铜管。
李无垢接过,捏碎封蜡,取出绢帛。是李世民的亲笔手谕,字迹略显潦草,显然是在极度激动的心情下写就。信中,李世民先是盛赞他立下不世之功,“虽卫霍不能及也”,并告知已派重臣北上劳军,并迎接颉利回京。但信末,笔锋一转,语气变得凝重:
“……然,树大招风,功高震主,古之明训。卿年未弱冠,而建此旷世奇功,朝野震动,恐非吉兆。朕知卿忠贞,然人言可畏,三人成虎。待卿回京,恐有风波。卿当慎之,戒之,万事以朕之意为旨,切勿授人以柄。切记!切记!”
放下手谕,李无垢望着长安方向,久久不语。李世民的担忧和提醒,印证了他的预感。灭国之功,足以封王!但一个异姓王,一个手握重兵、年纪轻轻的异姓王,在太平年间,意味着什么,不言而喻。
“该来的,总会来的。”他低声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冷冽。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入长安、懵懂无知的少年了。权力场的游戏规则,他懂。既然避不开,那就坦然面对。
数日后,朝廷的钦差大臣、礼部尚书唐俭,带着浩大的劳军队伍抵达定襄。盛大的献俘仪式后,颉利可汗被装上囚车,在重兵押解下,启程前往长安。北疆各州府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,军民欢腾,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和平。
李无垢将善后事宜全权交予李绩,自己则率领本部玄甲铁骑,押解着部分重要俘虏和缴获的象征性战利品(如颉利的金狼王冠、金刀等),随同钦差队伍,踏上了凯旋回京的路程。
归途与出征时的心境截然不同。没有了战事的紧迫,队伍行进缓慢。所过州县,百姓箪食壶浆,夹道欢迎,将“霍国公”、“李无敌”的欢呼声送上云霄。李无垢骑在马上,面对万千拥戴,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,心中却如履薄冰。他让手下将士严守军纪,对地方官的接待一概从简,赏赐尽数分给士卒,自己则深居简出,谢绝一切不必要的应酬。
丫丫早已从灵州被接来,与他同行。小丫头经历了战火洗礼,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,安静地陪在哥哥身边,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,只是偶尔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哥,回到长安……会不会有麻烦?”一次宿营时,丫丫终于忍不住问道。
李无垢摸了摸她的头,笑了笑:“放心吧,有哥在。陛下是明君,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。”他语气轻松,但眼底深处的那抹凝重,却未能完全掩饰。
丫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紧紧抱住了哥哥的胳膊。
队伍越靠近长安,空气中的气氛似乎就越发微妙。沿途迎接的官员规格越来越高,言辞越来越恭敬,但那份恭敬背后,似乎总隐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审视和距离感。
这一日,队伍抵达长安郊外的灞桥。远远地,已能看到朱雀大街尽头那巍峨的明德门,以及城门下黑压压的迎候人群。阳光洒在长安城头,反射着耀眼的金光,仿佛在迎接一位凯旋的英雄,又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步入风暴中心的臣子。
李无垢勒住战马,整理了一下衣冠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系统界面上,那8点天命点微微闪烁,仿佛在预示着什么。
“走吧,丫丫,我们回家。”他轻声对妹妹说道,一夹马腹,向着那座熟悉的、却可能已暗流汹涌的帝都,缓缓行去。
贞观四年的春天,即将到来。而属于他李无垢的,是鲜花着锦,还是万丈深渊?答案,就在那扇城门之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