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牢关的烽烟散尽,窦建德、王世充相继覆灭,中原大地尽归李唐。秦王李世民凯旋还朝,旌旗招展,甲胄生辉,队伍绵延数十里,押解着俘虏的敌酋和缴获的辎重,浩浩荡荡开进长安城。
长安,这座饱经战乱的帝都,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与喧嚣。朱雀大街两侧,人山人海,万民空巷。百姓们箪食壶浆,翘首以盼,欢呼声、赞叹声如同海啸,几乎要将这座雄城掀翻。孩童们追逐着威武的骑兵,少女们向年轻的将领投去倾慕的目光,老人们则捻着胡须,感慨着乱世终结的希望。
李无垢骑在雄骏的战马上,身披李世民亲赐的明光铠,腰挎“秋水”宝刀,位于凯旋队伍中颇为靠前的位置。他面容依旧年轻,但眉宇间已刻下风霜与坚毅,眼神沉静,扫过两旁沸腾的人潮,心中却有种奇异的疏离感。这万丈红尘,十里繁华,似乎与那尸山血海的战场隔着一层无形的膜。他握了握缰绳,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虎牢关下长槊震动的余韵。
盛大隆重的献俘仪式、论功行赏的朝会接连而至。李无垢因累立奇功,尤其是阵斩宋金刚、虎牢劫营扬威,被李渊亲自下诏,晋封为云麾将军(从三品武散官,地位尊崇),赐爵武功县开国侯,食邑七百户,赏赐金银绢帛、府邸奴婢无数。一跃成为长安城新贵的行列。
喧嚣过后,李无垢住进了位于崇仁坊的御赐侯府。府邸不算最大,但亭台楼阁,一应俱全,仆役婢女数十人,皆是内府拨付。从军中简陋的帐篷到侯门深似海,环境的剧变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。
丫丫也被接到了府中,小姑娘换上了绸缎衣裙,住进了有雕花大床的闺房,起初也是怯生生的,对着满屋子的陌生仆役不敢说话。李无垢尽量抽出时间陪她,带她在长安城里逛,看杂耍,买糖人,试图弥补这些年缺失的寻常生活。丫丫渐渐开朗起来,脸上有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红润和笑容,只是夜里偶尔还会从噩梦中惊醒,喊着“哥,快跑”。
这让李无垢心中刺痛,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安宁的决心。乱世并未真正远去,只是暂时被压下了獠牙。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,不仅是在战场上。
每日清晨,天还未亮,李无垢便起身,在侯府后园僻静的演武场上修炼。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。《龙象般若功》的运转越发圆融,气血如汞,在体内奔腾不息,举手投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声。他感觉第一重大成的瓶颈已近在眼前,只差一个契机。那套《破锋刀诀》也被他反复锤炼,去芜存菁,融入自身对战场的理解,渐渐有了独属于他的风格,狠辣、简洁、高效。
除了修炼,他也开始有意识地结交朝臣武将。秦王府旧部自然是他最亲近的圈子,尉迟敬德、程知节(程咬金)等猛将性情豪爽,几次酒宴下来,便称兄道弟。房玄龄、杜如晦等文臣则更显深沉,言谈间多涉朝局天下,李无垢虽不擅此道,却也认真倾听,获益良多。他深知,在这长安城中,武力固然重要,但人心与谋略,同样不可或缺。
这一日,房玄龄来访,屏退左右后,神色略显凝重。
“无垢,近日可曾听闻朝中议论?”房玄龄抿了一口茶,缓缓问道。
李无垢心中一动,知道必有要事:“还请房公明示。”
“太子与齐王,”房玄龄声音压得更低,“近来动作频频,广纳门客,结交外臣,对秦王殿下在军中的威望……颇为忌惮啊。”
李无垢沉默。他虽不直接参与高层争斗,但身处漩涡之中,岂能毫无察觉?李建成和李元吉对李世民的猜忌和排挤,在朝野已非秘密。只是没想到,矛盾已尖锐至此。
“殿下仁厚,顾念兄弟之情,但……”房玄龄叹了口气,“树欲静而风不止。无垢,你乃殿下肱骨,当此多事之秋,更需谨言慎行,亦要……有所准备。”
房玄龄没有把话说完,但意思已不言而喻。李无垢起身,郑重一礼:“无垢明白。殿下但有驱策,万死不辞。”
送走房玄龄,李无垢独坐书房,心情沉重。他仿佛看到了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。这长安的繁华,似乎比战场更加危机四伏。
他走到窗边,望向夜空。长安城的灯火如同星河洒落人间,璀璨夺目。但这灯火之下,隐藏着多少权谋与杀机?
“哥,你看,那颗星星好亮!”丫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,指着天边最亮的一颗星。
李无垢低头,看着妹妹纯净的眼眸,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许。他揉了揉丫丫的头发,轻声道:“是啊,很亮。就像希望一样。”
无论前路如何,他必须变得更强,才能守护这盏为他而亮的灯火。
数日后,秦王府送来请柬,李世民邀麾下心腹将领于曲江池畔别业宴饮。李无垢知道,这绝非一次简单的饮宴。他整理好衣冠,将“秋水”刀佩于腰间,深吸一口气,踏出了侯府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