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小在鹿家长大,见惯了顺风顺水,眼里没什么规矩,做事全凭一时兴起。半年前盯上季青临他们,大概是觉得……他们几个来路奇特,想逗弄逗弄。”
“逗弄?”沈念安皱紧眉头,“拿人命逗弄?先生您就任由他胡来?”
“念安。”御宸乾落下黑子,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对于你们来说也是一场试探,看看是否有资格替我办事。”
沈念安沉默了。她总算明白这其中的纠葛。帝王的权衡,从来不止于朝堂,还有这些盘根错节的旧情与利益。鹿瑾琛的放肆,或许正是仗着陛下的默许。
“可季青临是我的朋友。”沈念安捏着棋子的手指紧了紧,“他不能白白被人这么算计。”
御宸乾抬眸看她,目光深邃:“所以你想怎么样?”
沈念安看着棋盘上自己岌岌可危的白子,忽然落下一子,不是救被困的棋子,而是直扑御宸乾的黑子腹地,透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:“我想知道,先生的棋盘上,到底把我们这些‘异乡人’,摆在哪一格。”
御宸乾挑眉:“这步棋,够险。”
“不险哪能赢。”沈念安迎着他的目光,“对吗?”
御宸乾执棋的手停住了,眸色沉了沉:“哦?有点意思”
沈念安笑了:“那这局棋,先生是不是该让让我?”
御宸乾没说话,只落下最后一枚黑子,稳稳地落在她白子的气眼上。
“输了。”他语气平淡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沈念安看着棋盘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还是赢不了。
再来一局,
沈念安盯着棋盘上被黑子围得密不透风的白子,指尖在冰凉的玉棋上碾过,低低“啧”了一声:“又是全军覆没。”
御宸乾将最后一枚黑子归位,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。他抬眸看向她,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,却藏着帝王独有的深沉:“你的棋路太野,总想着另辟蹊径,却忘了棋盘的规矩——越是想绕开的劫,往往越是死结。”
沈念安挑眉:“先生是在说棋,还是在说别的?”
御宸乾没直接回答,伸手拂过棋盘,黑白子在他掌心簌簌作响:“你在江湖三年,可知如今天下九州,已有几州归了御朝?”
“听闻先生登基五年,已是半壁江山。”沈念安答得干脆,这些事江湖上早有传闻,说书先生嘴里,御宸乾的征伐之路比话本还跌宕。
“半壁还不够。”御宸乾指尖在棋盘边缘敲了敲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戈铁马的锐气,“朕要的是九州一统。”
沈念安心头微动。这天下正四分五裂,九州各有其主,没想到短短五年,御宸乾竟已将疆域扩至半壁,这份手腕,确实配得上“千古一帝”的潜质。
“那先生接下来要动的是……”
“沧州。”御宸乾吐出两个字,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宫墙上,仿佛已穿透砖瓦,望见了千里之外的土地,“九州之中,沧州独立百年,自成一国,虽不与邻州结盟,却扼守南北咽喉,若能拿下,西可通凛州,南可抵峦州,一统之路便打通了大半。”
沈念安恍然。难怪御宸乾对沧州如此上心,原来这是九州棋局里最关键的一着。她想起江湖上关于沧州的传闻——那里水土丰饶,百姓殷实,更有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,历代州主都奉行“闭关自守”,从未向任何势力臣服。
“沧州易守难攻,听说那位沧州牧老谋深算,怕是不好啃。”
“再硬的骨头,也得啃下来。”御宸乾语气笃定,指尖在棋盘上划出一道弧线,“朕已在沧州边境布下三路兵马,粮草军械备足三月,只等一个时机。”他抬眸看向沈念安,“这盘棋摆了两年,如今,该收子了。”
沈念安看着他眼中跃动的锋芒,忽然明白这“收子”二字的分量。不是简单的征伐,而是要将这盘横跨九州的大棋,彻底纳入御朝的版图。
“先生要御驾亲征?”
“嗯。”御宸乾点头,“三日后启程。京中由太子监国,鹿瑾琛辅佐。
沈念安沉默片刻,忽然问:“那我呢?先生打算把我这枚‘闲子’摆在哪?”
御宸乾看着她,眼底笑意加深:“你可不是闲子。”他从榻边拿起一个锦囊,扔给沈念安,“这里面是沧州的布防图,还有几个暗号。你混在商队里先行出发,替朕查清楚沧州牧暗中勾结的势力——朕收到消息,他最近和凉州那边走得很近。”
凉州是九州中唯一能与御朝抗衡的势力,若沧州与凉州联手,这场仗怕是要难打数倍。
沈念安接住锦囊,入手沉甸甸的。她打开看了一眼,布防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,显然是御宸乾的暗卫耗费数年才摸清的底细。
“先生就这么信我?”
“你是朕的徒弟,更是……懂‘外面’的人。”御宸乾意有所指,“沧州牧行事诡秘,寻常探子查不出他的底细,但你不一样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沉了些,“而且,季青临他们七个,半年前在沧州边境露过面,据说和沧州牧的儿子有过接触。”
沈念安心头一震:“青临他们去过沧州?是打算做什么?”
“他们没告诉你,自然有他们的道理。”御宸乾淡淡道,“或许是想自己查些什么,或许……是被卷进了什么。你去了,正好弄清楚。”
沈念安捏紧了锦囊。原来这盘棋里,不止有御朝与沧州的博弈,还有未来的发展,以及她们回家的路。
“好。”她将锦囊揣进袖袋,语气坚定,“我明日就出发。”
御宸乾满意地点点头,重新拿起一枚黑子,在棋盘中央轻轻一落:“沧州这颗子,落位了,九州棋局就活了。”他抬眸看向沈念安,目光深邃,“记住,到了沧州,万事小心。那里的水,比京城深得多。”
沈念安点头应下,心里却清楚,这场“收子”之战,恐怕比御宸乾预想的还要波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