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还说……”阮天雷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,带着点少年人的羞涩
,“可是这里太贫穷了,我花了好多年才完成她说的。”
沈念安的指尖顿了顿。她本以为这只是场关于“穿越者”的调查,却没料到藏着这样一段未了的情。
“最后问你,”她收起茶杯,“那片怪草,现在在哪?”
阮天雷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假山:“就在那后面,我让人围了五十年,谁也不准碰。她说过,说不定哪天,她还会回来看看。”
沈念安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假山后果然有片用青石围起来的空地,月光下,隐约能看见几株形态古怪的草,叶片细长,顶端泛着淡淡的银光。
“多谢老爷子相告。”她吹了声哨,本命蛊从阮天雷的眉心钻出来,回到青瓷瓶里。他猛地瘫在轮椅上,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浑浊,显然不记得刚才说了什么。
沈念安将镜头盖放回他怀里,转身消失在夜色里。屋檐下的赤练蛇跟着她游走,蛇信子扫过一片掉落的怪草叶子,发出极轻的“嘶”声。
她不知道风明月是否还会回来,但阮天雷守着一片草、一个镜头盖等了三十年的故事,却像颗石子投进心湖,漾开圈圈涟漪。
沈念安刚翻出阮府的后墙,袖中的本命蛊忽然不安地躁动起来,青瓷瓶壁微微发烫。她停下脚步,借着月光查看——莹白的蛊虫在瓶底转圈,头顶的“安”字竟泛出淡淡的红光。
这是从未有过的异象。本命蛊只对强烈的情绪波动有反应,难道方才阮天雷的话里,藏着她没察觉的东西?
她略一沉吟,转身绕到假山后的空地。青石围栏上爬满了藤蔓,月光穿过枝叶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。那片怪草比她想象的更茂盛,细长的叶片在夜风中轻轻颤动,顶端的银芒随着她的靠近,竟亮得更明显了。
沈念安蹲下身,指尖刚要触到草叶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。她猛地回头,看见阮天雷的贴身老仆举着灯笼站在那里,满脸惊惶:“姑娘……你是谁?怎么敢动老爷子的宝贝?”
老仆的声音发颤,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,光晕里能看见他鬓角的白发。沈念安认出他,方才潜入时,这人在院外打盹,看来是被本命蛊躁动的动静惊醒了。
“我是来找人的。”沈念安没有隐瞒,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灯笼上,“你伺候阮老爷子几十年了?”
老仆攥紧灯笼杆,警惕地看着她:“你想干什么?风姑娘的事,老爷子不准外人提!”
“风明月?”沈念安挑眉,“你认识她?”
老仆的肩膀垮了下来,叹了口气:“怎么不认识……当年老爷子总是呢喃着他们的相遇,谁不知道啊。”他往空地中走了两步,指着最茂盛的一丛草,“这里原本有棵海棠树,风姑娘说喜欢,老爷就亲手刨了树,给她种这些怪草。”
沈念安的目光跟着他的指尖移动,那丛草下埋着块半露的青石,上面似乎刻着字。她拨开草叶,看清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字:“等你归”。笔画深得像用刀刻的,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光滑。
“听说这是风姑娘走的前一夜,老爷刻的。”老仆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那天她哭了很久,说‘阮大哥,我可能回不来了’,老爷就抱着她,说‘我等你,等一辈子’。”
本命蛊在瓶里又躁动起来,红光更盛。沈念安忽然意识到,让蛊虫异动的不是阮天雷的回忆,而是这片草——它们似乎在回应某种遥远的信号,就像风明月留下的某种印记。
她摘下一片草叶,放在鼻尖轻嗅,除了草木的清香,还有种极淡的、类似硫磺的味道。“这些草,夜里会发光吗?”
“会!”老仆点头,“特别是雷雨夜,整院子的草都亮得像星星,老爷说,那是风姑娘在跟他打招呼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前几日暴雨,草叶上还凝着红珠,像血一样,老爷说……那是她在哭。”
沈念安的指尖捏紧草叶,草茎里竟渗出一丝极细的红线,在月光下转瞬即逝。这不是普通的植物,更像某种……承载着意念的媒介。
沈念安突然对这一切产生了怀疑,是玄幻吗?可是风明月到底去哪里了呢?怎么前后时间都对不上呢?是谁说谎可怎么可能呢?时空错乱了吗?
她想了很久,她有些想她们了,是时候该回了。
烛火在铜镜里晃成一团暖黄,御宸乾握着桃木梳的手轻轻掠过沈念安的发间,动作生涩却格外小心。沈念安坐在镜前,看着镜中那个穿常服的男人——褪去龙袍的御宸乾,眉眼间少了帝王的凌厉,多了几分柔和,竟像个寻常人家的夫君。
“先生何时学的梳妆?”她忍不住笑,声音在安静的屋里荡开,带着点痒意。
御宸乾的梳子顿了顿,耳尖微微发烫:“前几日让婢女教的,学了个皮毛。”他指尖拂过她发尾的碎卷,“你发质软,得梳得轻些才不打结。”
沈念安望着镜中的他,他正专注地将她的长发分成三股,笨拙地学着编麻花辫,额角渗出细汗,显然费了不少劲。“先生不必如此,明日不过是回宫,又不是什么大典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他低声说,梳子慢慢将发丝缠成麻花,“念安,你该明白了,比番回京城,朕便不会拒绝你了,这代表着什么,你明白的。”
铜镜里,他的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,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鼻梁上,竟有种说不出的认真。沈念安忽然想起曾经时,他也是这样,拿着支糖葫芦笨拙地哄她,说“念安笑起来最好看”。
“编歪了。”她抬手想调整,却被他按住手。
“别动,快好了。”御宸乾固执地将辫尾系上红绸带,虽然歪歪扭扭,却系得很紧,“这样……挺别致的。”
沈念安看着镜中那歪歪扭扭的麻花辫,忽然笑出了声,眼角却有点湿润。他总是这样,用最好的方式,做最暖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