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来,是我对他们的期待太高了,同样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,他们比起那些书里的人,差太多了。”鹿瑾琛放下玉扳指,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,“还以为能成点气候,没想到这点风浪就扛不住。这样的货色,也配得上陛下的‘历练’?”
他口中的“历练”,便是由他暗中推动的一系列考验——从借琼州瘟疫里推波助澜的变异顺便铲除一些不听话的人,再到顾楠妤遇到的刺杀……皆是他为了打磨这群“异数”而设下的局。他要看看,这些突然出现在九州、带着莫名能力的人,到底有几分斤两。
可顾楠妤的反应,显然让他失望了。
“大人,那接下来……”手下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暂时别动她。”鹿瑾琛眯起眼,“一个废了的医者,除了医术也没其他的用处了,如今更是没什么用。倒是那个沈念安,在峦州搞出的情报阁有点意思,让人盯紧了,本公子的游戏还没玩够呢。”
“是。”
手下退出去后,密室里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声响。鹿瑾琛端起桌上的酒,仰头饮尽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。或许,他确实逼得太急了?但不经历血火,又怎能真正成长?他要的,从来不是温室里的娇花,而是能在乱世里独当一面的利刃。
然而,他的“良苦用心”,很快就迎来了一记重拳。
三日后,鹿府的练武场。
鹿瑾琛刚练完一套剑法,正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汗,就见一道身影带着凌厉的风,径直闯了进来。
“鹿瑾琛!”
霍驰野穿着一身玄色劲装,脸上带着未散的戾气,显然是刚从琼州赶回,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。他几步冲到鹿瑾琛面前,眼神像淬了冰,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?”
鹿瑾琛挑眉,慢条斯理地放下帕子:“霍将军这是唱的哪出?刚从琼州回来就闯我鹿府,是想切磋武艺,还是想找茬?”
“切磋?”霍驰野冷笑一声,猛地攥住他的衣领,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!
“砰!”
沉闷的响声在练武场回荡,鹿瑾琛被打得侧过脸,嘴角瞬间溢出血丝。
侍女们吓得尖叫,护卫们想上前,却被霍驰野凌厉的眼神逼退。
“陛下让我们暗中历练他们,是为了让他们适应九州的风雨,不是让你把人往死里逼!”霍驰野的声音像惊雷,震得人耳膜发疼,“顾楠妤是什么样的人?她救了一城百姓,心怀仁善,你却让个带孕的刺客去杀她,还逼得她连吃饭的家伙都握不住!你安的什么心?!”
他在琼州接到消息时,气得当场砸了桌子。他认识的顾楠妤,是那个在瘟疫里不眠不休、眼里有光的姑娘,怎么能被磋磨成连针都拿不稳的样子?
鹿瑾琛抹掉嘴角的血,非但没怒,反而笑了,只是笑意未达眼底:“霍将军这是心疼了?还是忘了陛下的嘱托?温室里养不出参天树,不经历点狠的,他们怎么能明白这世道的险恶?”
“险恶不是让你用人命去填!”霍驰野又是一拳,打在他另一侧脸上,“你设局考验可以,增加难度也行,但你不该用这种阴毒的法子!”
他知道鹿瑾琛狠,却没想到他能狠到这个地步,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当成棋子。
鹿瑾琛被打得狼狈,却依旧挺直着脊梁,眼神冰冷地看着霍驰野:“成大事者,不拘小节。牺牲是必要的。”
“必要你娘!”霍驰野怒骂一声,还想再打,却被鹿瑾琛的护卫死死拦住。
“霍将军!”护卫首领沉声道,“鹿大人是听命行事,您和萧大人护着其他几个也就不说了,难不成还让我家公子抗旨不成,他也是为了你们好!”
霍驰野挣了挣,没挣开,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鹿瑾琛:“鹿瑾琛,你给我记住,他们不是你的棋子,是陛下看重的人!你要是再敢用这种手段折腾他们,看看到时人都废了,陛下会饶你!”
鹿瑾琛擦掉脸上的血污,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,语气平静得可怕:“霍将军说完了?说完了就请回吧。”
“你!”霍驰野气得胸口起伏,却知道再闹下去也没用。他狠狠瞪了鹿瑾琛一眼,转身拂袖而去,临走前留下一句狠话,“马有失蹄,等日后他们成长起来,知晓这些,别怪我没提醒你!”可鹿瑾琛却道:“那才更有意思不是吗?”
练武场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鹿瑾琛带着伤的脸,和他眼底翻涌的寒意。
他走到石桌旁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酒,看着杯中的倒影,忽然低低地笑了。
顾楠妤崩溃也好,废了也罢,只要能达到目的,这点代价,算得了什么。
凛州的风,带着塞外的粗犷,刮得城墙上的旗子猎猎作响。
于彩铃站在自己开的“新奇玩意儿铺”门口,叉着腰,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宝蓝色锦袍、眉眼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的少年,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。
“我说赵珩,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?”
少年名叫赵珩,是当今州主的远房侄子,封号“凛州郡王”,今年才十六岁,三个月前随父来到凛州,不知怎么就盯上了于彩铃,天天跟个小尾巴似的,甩都甩不掉。
“彩铃姐姐,我不跟着你,你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?”赵珩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,手里还捧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,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,“你看,这是你爱吃的山楂馅的。”
于彩铃看着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,又看了看赵珩那张稚气未脱的脸,心里一阵无奈。
这小子哪都好,就是太能缠人。
自从三个月前,她用自己发明的“轮滑鞋”在凛州大街上“飞驰”,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郡王,他就像被按了追踪器,天天准时出现在她的铺子里。
她卖“折叠伞”,他就买十把,说要给府里的丫鬟仆妇都配上;她搞“抽奖活动”,他就包下所有奖券,只为了能第一个抽到她亲手做的“万花筒”;她去城郊考察水渠,他就骑着小马跟在后面,鞍前马后地伺候,活像个忠心耿耿的小护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