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雪握着手机坐在病房的走廊长椅上,耳边还回响着最亲爱的姐姐刚才电话里的声音:你这样熬下去,身体垮了可怎么办?辉子要是醒了看见你这样,他心里该多难受啊......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,透过玻璃窗望向病房里的辉子。他正安静地躺在摇起的病床上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。
然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,递给她一杯温水。任大夫说今天要增加几次床边坐位训练,我一会儿来帮您。小雪点点头,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辉子。这六十七天来,她看着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,又转到现在的康复科,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她既欣喜又忐忑。
护工然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士,手法熟练地帮辉子调整好座姿。来,咱们这次多坐十分钟。然姐边说边和小雪一起把辉子扶到床边。辉子的头微微偏向一侧,眼睛半睁着,右手无意识地抽动了两下。小雪立刻握住他的手:辉子,是我,你能听见吗?她像往常一样期待着奇迹的出现,但辉子只是眨了眨眼,又恢复了平静。
傍晚时分,小雪接到了嫂子的电话。小雪我一会过去,给你带点你爱吃的。嫂子的声音里满是心疼,你这样天天守着,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。小雪勉强笑了笑:没事,我挺好的。今天辉子坐床边的时候,手臂动了好几下呢。挂断电话,她看着窗外的晚霞,突然想起辉子最爱看日落,以前每到这个时候,他都会拉着她去天台。
夜深了,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声。小雪轻轻按摩着辉子的腿,这是任大夫教她的防止肌肉萎缩的方法。她一边按一边低声说着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,说到有趣的地方还会轻轻笑出声。护工然姐看到这一切,是欣喜又是心酸,她把手机的声音悄悄调的更轻了。
凌晨三点,小雪终于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。朦胧中她看见辉子的眼皮在微微颤动,嘴唇似乎想说什么。辉子?辉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她颤抖着按下呼叫铃,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赶了过来。
经过检查,医生确认辉子确实出现了意识进一步恢复的迹象。小雪站在一旁,看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,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来。这一刻,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化作了希望。她知道,漫长的等待终于要迎来新的转机,就像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,新的一天即将开始。
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,辉子被转入了观察室。小雪站在门外,透过玻璃窗看着医生们围在病床前做各种检查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指甲在布料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褶皱。护士长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:去休息室喝点热水吧,检查还要一会儿。
休息室的窗户正对着医院的小花园,晨光中几个早起的病人在护工陪同下慢慢散步。小雪捧着一次性纸杯,热气氤氲中想起辉子出事前那个早晨,他也是这样端着咖啡站在厨房窗前,说等周末要带她去新开的植物园。水杯突然变得滚烫,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掉进了杯子里。
家属可以进来了。护士的呼唤让她猛地站起身。任大夫正在病床边记录数据,见她进来便摘下听诊器:意识恢复的迹象很明显,现在能完成简单的指令动作了。他示意小雪站到病床右侧,试着叫叫他。
小雪深吸一口气,俯身在辉子耳边轻声唤道:辉子,是我...话音未落,她看见辉子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,接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分明在努力聚焦在她的脸上。小雪捂住嘴,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,任大夫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。
他现在有气切管,还不太能说话,但能听懂简单的指令。任大夫拿起床头的铃铛,辉子,如果能听见我说话,就试着动一下右手。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辉子那只苍白的手上。突然,他的右手臂微微弯曲了一下,接着整个手掌都轻轻抽动起来。
小雪再也忍不住,扑到床边握住那只手贴在脸上,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两人交握的指尖。她感觉不到辉子的手,这时并没动,但是她相信有一天会动的,他们恋爱时常做的小动作,代表。想起这一切让她哭得更厉害了,六十七天来积压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。
护士们悄悄退出病房,只留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响。阳光渐渐爬上了病床,照在辉子渐渐有了血色的脸上。小雪把窗帘拉开一些,让更多的光照进来。
小雪轻轻抚摸着辉子的脸颊,感受着他皮肤上久违的温度。窗外的梧桐树被晨风吹得沙沙作响,一片嫩绿的叶子飘落在窗台上。她想起去年秋天,辉子还开玩笑说等叶子黄了要带她去香山看红叶。现在转眼已是春天,树枝上都冒出了新芽。
要喝点水吗?小雪用棉签沾了温水,轻轻润湿辉子干裂的嘴唇。他的喉结动了动,眼皮又沉重地合上了,但右手却一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,像个怕妈妈离开的孩子。这种下意识的依赖让小雪心里又酸又软,她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氧气管的位置,把被子往上拉了拉。
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护工然姐提着早餐推门进来。今天食堂有南瓜粥,我给您也带了一份。她轻手轻脚地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,看了眼熟睡中的辉子,压低声音说:刚才护士长说,康复科的主任九点要来会诊。
小雪点点头,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粥。这六十多天来,身边的护工一个一个都像沉默的守护者,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。记得辉子刚转来康复科时,有次半夜突发低烧,是护工二话不说跑去值班室叫来了医生。想到这里,她舀了一碗粥推到护工面前:您也吃点吧,昨晚又没休息好。
两人正说着话,病床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咳。小雪赶紧放下碗筷,看见辉子正皱着眉头,嘴唇微微发抖。怎么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她紧张地按响了呼叫铃。辉子的眼神比早上清明了许多,直直地望着她。
然姐愣了一下,突然笑出了声:好家伙,这是闻着香味醒的啊!小雪也破涕为笑,赶紧盛了一小勺粥,吹凉了递到辉子嘴边:慢点喝,咱们就尝一小口。辉子顺从地张开嘴…
窗外,住院楼下的玉兰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满了枝头,粉白的花瓣在春风中轻轻摇曳。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,歪着头好奇地往病房里张望。小雪忽然觉得,这个普通的早晨,因为有了辉子渐渐苏醒的迹象,变得比过去两个月的任何一天都要明亮。她握住辉子无力的手指,在他耳边轻声说:等你再好一点,我们就去楼下看花,秋天了,竟然有没见过的花开了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