养心殿内,檀香袅袅缠绕着明黄色的纱帐,殿外晨光穿朱窗、过雕花,在金砖地面投下斑驳光影。乾隆手持柳御史遗留的手札,指尖抚过泛黄纸页上力透纸背的字迹,眉头自翻开第一页起便未曾舒展。案头龙涎香燃得正稳,烟气如丝,却驱不散字里行间透出的阴鸷与惊涛。
“前太子旧部,影阁之根……”乾隆低声念着这几个字,语气平静无波,眼底却翻涌着常人难察的寒澜。他自幼登基,历经朝堂风雨数十载,见过权臣跋扈,遇过藩王异动,却未想二十年前尘埃落定的前太子案,竟还藏着如此深的隐患。手札中记载的影阁组织、四堂分级、西山据点等信息,桩桩件件都如利刃,划破了京城表面的太平。
殿内静得只闻烛火噼啪声,乾隆逐字逐句细读,从柳御史追查和珅旧部时发现的蛛丝马迹,到其暗中搜集的前太子旧部名录碎片,再到临终前对影阁欲图叛乱的预判,每一笔都浸透着忠良之心与赴死之勇。当看到“和珅不过棋子,潜龙欲借势再起”时,乾隆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,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,恰似他此刻心头翻涌的阴霾。
“二十年前,朕刚亲政不久,前太子党羽树倒猢狲散,朕念及手足之情,未曾赶尽杀绝,只令其遣散归乡,没想到……”乾隆缓缓合上眼,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当年前太子被废,朝野震动,他虽年幼,却也记得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。原以为岁月流转,旧党早已销声匿迹,却不知他们竟暗中蛰伏,打造影阁这把利刃,伺机而动。
“皇上,傅恒在外求见。”总管太监李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,躬身禀报时目光低垂,不敢直视御案后帝王深沉的神色。他侍奉乾隆多年,深知这位帝王看似宽和,实则心思缜密、城府极深,此刻这般寂静,正是雷霆将至的预兆。
“宣。”乾隆睁开眼,将手札合上,随手放在案头的《资治通鉴》旁,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威严。
傅恒一身朝服,步履沉稳地踏入养心殿,刚进门便感受到殿内凝重的气氛。他见乾隆端坐御案后,神色难辨,连忙躬身行礼:“臣傅恒,叩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乾隆抬手示意,目光落在傅恒略带风尘的脸上,“西山之事,如何了?”
傅恒起身时顺势抬眼,见案上手札赫然在目,心中了然,沉声道:“回皇上,徐庆超率禁军在西山与影阁杀手激战,虽重创敌众,却让鬼面人率残部逃脱。柳青影姑娘凭手札线索突围,已安全返回京城,眼下正在傅府休整,臣已命人严加保护。”
“鬼面人……”乾隆咀嚼着这个名字,指尖敲击着御案,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此人便是影阁主使,前太子旧部核心?”
“回皇上,据柳青影姑娘所述,鬼面人武功高强,行事狠辣,且对前太子旧事极为了解,臣推测,此人大概率是当年前太子身边的亲信重臣。柳御史手札中曾提及,前太子有一谋士姓萧,名唤萧承业,当年失踪下落不明,臣怀疑鬼面人便是此人。”傅恒如实禀报,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。
乾隆闻言,眸色一沉:“萧承业……朕倒记得此人。当年他为前太子出谋划策,颇有智谋,只是太子被废后,此人便销声匿迹,朕派人追查多年,始终无果,没想到竟成了影阁的幕后黑手。”
他起身走到殿中,目光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:“朕本念及兄弟情分,留有余地,却不想养虎为患,让这些人蛰伏二十年,暗中培植势力,妄图颠覆朝纲。若不是柳御史以身殉职,留下这手札,恐怕朕还被蒙在鼓里。”
“皇上仁厚,乃是苍生之福,只是这些乱臣贼子狼子野心,不识圣恩。”傅恒躬身说道,“如今影阁主力虽遭重创,但根基未除,其在京城的眼线仍在活动,西山总坛也未彻底捣毁,臣恳请皇上准许,加大追查力度,务必将前太子旧部与影阁一网打尽。”
乾隆转过身,目光锐利地看向傅恒:“傅恒,你随朕多年,深知朕的行事准则。此事非同小可,前太子旧部潜伏多年,盘根错节,若贸然行事,打草惊蛇,恐引发更大混乱。”
他抬手拿起案头的手札,再次翻开:“柳御史在书中记载,影阁不仅勾结前朝余孽,还暗中联络了部分地方官员与藩王势力,若此时调动大军搜捕,那些摇摆不定之人或许会被逼上绝路,转而投靠影阁,到时候局面便难以收拾。”
傅恒心中一凛,连忙道:“皇上英明,臣思虑不周。只是如今影阁已然动手,公然击杀锦衣卫,拦截朝廷命官,若不予以反击,恐有损朝廷威严。”
“威严并非靠一时之怒维系。”乾隆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此事需徐徐图之,既要稳,又要狠。”
他走到傅恒面前,缓缓说道:“传朕旨意,第一,命薛树英加强京城防务,严密排查城内外可疑人员,尤其关注西山方向的往来动静,务必切断影阁与京城的联系;第二,令徐庆超休整后,率精锐禁军暗中潜入西山,依据柳青影提供的线索,探查影阁总坛确切位置,切勿打草惊蛇;第三,着刑部、大理寺联合审讯此前抓获的影阁成员黑鸦,动用一切手段,撬出更多关于影阁与前太子旧部的机密;第四,密令各地督抚,暗中排查辖区内与前太子旧部有牵连之人,一经发现,不动声色,暗中监视,等待朝廷进一步指令。”
“臣遵旨!”傅恒躬身领命,将乾隆的旨意一一记在心中。
乾隆看着他,补充道:“柳青影姑娘手中有柳御史的手札,掌握着关键线索,你务必确保她的安全。另外,告诉她,朕感念柳御史的忠勇,待此事平定后,定当追封谥号,厚待其家人。”
“臣定当转告柳姑娘。”傅恒应道。
就在此时,李玉再次走进殿内,手中捧着一封密函:“皇上,江南传来密报,说是发现了影阁地字堂的踪迹。”
乾隆接过密函,快速拆开浏览,脸色渐渐凝重起来:“江南漕运总督身边的亲信,竟是影阁地字堂行者?看来影阁的势力,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,已经渗透到了地方要害部门。”
他将密函递给傅恒:“你看看,漕运乃是国家命脉,若被影阁掌控,后果不堪设想。传朕旨意,命江南巡抚暗中调查此事,务必查清影阁在江南的据点与目的,同时严密保护漕运安全,切勿让影阁得逞。”
傅恒看完密函,心中震惊不已:“臣没想到影阁竟已染指漕运,这背后定然有更大的图谋。”
“他们的图谋,无非是颠覆朕的江山,恢复前太子的所谓‘正统’。”乾隆语气冰冷,眼中闪过一丝杀意,“但朕的江山,是靠无数忠良鲜血与百姓福祉铸就的,岂容他们肆意践踏?”
他走到御案前,拿起朱笔,在一张明黄的圣旨上写下几行字,随后递给傅恒:“这道密旨,你派人快马加鞭送往西北将军岳钟琪处,令他即刻抽调部分兵力,暗中向京城靠拢,随时听候调遣。影阁既然敢叛乱,必然有所依仗,我们不得不防。”
傅恒接过密旨,郑重收好:“臣这就去安排。”
“去吧。”乾隆挥了挥手,待傅恒离去后,再次拿起柳御史的手札,细细翻阅。手札的最后几页,记载着柳御史对朝廷的担忧与建议,字里行间满是忧国忧民之情。
“‘治国之道,在于安内攘外,安内必先除奸佞,攘外必先固民心’……”乾隆轻声念着,心中颇有感触。柳御史的话,字字珠玑,点中了治国的要害。他深知,此次影阁之乱,不仅是军事上的危机,更是民心向背的考验。
他走到窗边,望着殿外生机勃勃的御花园,心中思绪万千。二十年来,他励精图治,开创盛世,百姓安居乐业,国库充盈,本以为江山稳固,却不想内部仍有如此大的隐患。此次影阁之乱,虽是危机,却也让他看清了朝廷内部的问题。
“李玉。”乾隆唤道。
“奴才在。”李玉连忙上前。
“传朕旨意,即日起,整顿吏治,严查贪官污吏与结党营私之人,无论官职大小,一经查实,严惩不贷。”乾隆语气坚定,“另外,减免江南、西北部分地区的赋税,安抚民心,让百姓知道,朝廷始终与他们站在一起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李玉躬身应道,心中暗自钦佩乾隆的决断。在如此危机时刻,皇上不仅能运筹帷幄,应对叛乱,还能想到整顿吏治、安抚民心,这正是盛世明君的风范。
乾隆再次回到御案前,拿起手札,目光落在“影阁总坛,隐于西山深处,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”这句话上。他深知,西山地形复杂,影阁经营多年,必然布下了重重陷阱,想要一举捣毁其总坛,并非易事。
“看来,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。”乾隆喃喃自语,随后拿起朱笔,在纸上勾勒起西山的大致地形。他虽未亲临西山,但凭借着宫中珍藏的舆图与柳御史手札中的描述,很快便画出了一幅简易地图,并在可能的埋伏点与必经之路做了标记。
就在此时,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李玉再次进来禀报:“皇上,柳青影姑娘求见,说有要事禀报。”
乾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,随即道:“宣她进来。”
片刻后,柳青影一身素衣,步履沉稳地走进养心殿。她虽面带倦色,但眼神坚定,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锦盒。见到乾隆,她连忙躬身行礼:“民女柳青影,叩见皇上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“平身吧。”乾隆看着眼前这个女子,心中颇有几分赞赏。柳御史后继有人,这个女儿,不仅胆识过人,而且忠勇可嘉,在此次事件中,立下了不小的功劳。
“谢皇上。”柳青影起身,抬头望向乾隆,语气恳切,“皇上,民女此次前来,是想将父亲遗留的一件信物献给皇上,或许对追查影阁总坛有所帮助。”
说着,她将手中的锦盒打开,里面是一枚小巧的玉佩,玉佩上刻着一个复杂的“萧”字,边缘还有几道细微的裂痕。
“这是……”乾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“回皇上,这枚玉佩是父亲当年在追查前太子旧部时,从一名死去的影阁成员身上搜获的。”柳青影解释道,“父亲在手札中记载,这枚玉佩乃是萧承业的贴身之物,据说萧承业对其极为珍视,从不离身。父亲推测,这枚玉佩或许与影阁总坛的机关或密道有关。”
乾隆拿起玉佩,仔细端详。玉佩质地温润,工艺精湛,显然不是凡品。那个“萧”字刻得入木三分,隐隐透着一股霸气。他摩挲着玉佩边缘的裂痕,心中若有所思:“如此说来,这枚玉佩确实是找到影阁总坛核心区域的关键。”
“民女也是这么认为。”柳青影说道,“父亲在手札中还提到,萧承业心思缜密,喜欢设置谜题与机关,这枚玉佩的裂痕,或许并非意外造成,而是开启某个机关的关键。”
乾隆点了点头,将玉佩收好:“柳青影,你立了大功。这枚玉佩对我们追查影阁总坛极为重要,朕会妥善保管,加以利用。”
他看着柳青影,语气温和了许多:“你父亲为朝廷鞠躬尽瘁,以身殉职,是国之忠臣。朕已经下旨,追封你父亲为太子太保,谥号‘忠毅’,并赏赐柳家良田千亩,黄金百两,以慰忠魂。”
柳青影闻言,眼中泛起泪光,再次躬身行礼:“民女谢皇上恩典,父亲若泉下有知,定会感激皇上的厚待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乾隆抬手示意,“如今影阁未除,危机仍在,还需要你继续协助朝廷。你熟悉你父亲手札中的线索,朕命你留在京城,协助傅恒与徐庆超,共同追查影阁余党。”
“民女遵旨。”柳青影坚定地说道,“能为朝廷效力,为民除害,是民女的荣幸。父亲的遗志,民女定会完成。”
乾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,心中颇为欣慰。他相信,有傅恒、徐庆超这样的忠臣良将,有柳青影这样的义士相助,此次影阁之乱,定然能够平定。
待柳青影离去后,乾隆再次拿起那枚玉佩,与手札相互对照。他发现,手札中记载的一处西山隐秘山谷的地形,与玉佩上“萧”字的笔画走势隐隐相合,而玉佩边缘的裂痕,恰好对应着山谷中的几处关键位置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乾隆心中豁然开朗,“萧承业将总坛的核心机关,藏在了玉佩与地形的对应之中。”
他立刻传唤李玉:“速召傅恒、徐庆超、薛树英三人即刻来养心殿议事。”
“奴才遵旨。”李玉连忙下去传令。
不到半个时辰,傅恒、徐庆超、薛树英三人便先后抵达养心殿。三人皆是一身戎装,神色肃穆,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。
“皇上,不知急召臣等前来,有何要事?”傅恒躬身问道。
乾隆拿起玉佩与手札,递给三人:“你们看看,这枚玉佩与柳御史手札中的记载相互对照,便可发现影阁总坛的核心机关所在。”
三人接过玉佩与手札,仔细研究起来。片刻后,徐庆超率先开口:“皇上英明!这玉佩上的‘萧’字笔画,与西山那处隐秘山谷的地形完全吻合,而这几道裂痕,正好对应着山谷中的三处峡谷,想必那里便是影阁总坛的入口。”
薛树英也附和道:“臣也觉得如此。萧承业心思缜密,定然会将总坛入口设置得极为隐蔽,若不是有这枚玉佩与手札相互印证,我们就算找到那处山谷,也未必能发现入口。”
傅恒沉吟道:“皇上,既然已经找到影阁总坛的关键线索,臣恳请即刻率领大军,前往西山,捣毁影阁总坛,生擒萧承业!”
乾隆摇了摇头:“不可。萧承业狡猾多端,必然在入口处设置了重重陷阱,若贸然率领大军前往,定会遭受重创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:“朕的意思是,由徐庆超率领一支精锐小分队,伪装成影阁成员,凭借玉佩与手札中的线索,潜入山谷,找到总坛入口,摸清内部情况。薛树英则率领禁军,在山谷外围埋伏,一旦徐庆超发出信号,便立刻攻入山谷,内外夹击,一举捣毁影阁总坛。”
“臣遵旨!”徐庆超与薛树英同时躬身领命。
乾隆看向傅恒:“傅恒,你坐镇京城,统筹全局,密切关注影阁在京城的动向,防止他们趁机作乱。同时,加强城防,安抚百姓,确保京城稳定。”
“臣遵旨!”傅恒躬身应道。
乾隆站起身,目光扫过三人,语气凝重:“此次行动,关乎朝廷安危,天下太平,你们务必小心谨慎,各司其职。朕等着你们凯旋归来,将影阁余孽一网打尽,还天下一个清明!”
“臣等定不辱使命!”三人齐声说道,语气坚定,充满了必胜的信念。
待三人离去后,养心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。乾隆走到窗前,望着远方的天际,心中感慨万千。这场与影阁、与前太子旧部的较量,注定是一场硬仗,但他有信心,凭借着君臣同心、民心所向,定然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。
他拿起案头的手札,再次翻开,柳御史的音容笑貌仿佛浮现在眼前。“柳御史,你放心,朕定会不负你的期望,守护好这江山社稷,让百姓安居乐业。”乾隆喃喃自语,眼中满是坚定的神色。
此时,殿外的阳光愈发明媚,透过朱窗,洒在御案上的手札与玉佩上,仿佛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光。乾隆知道,一场决定朝廷命运的大战,即将在西山拉开帷幕,而他,将是这场大战的幕后决策者,指引着正义之师,走向胜利的彼岸。
他拿起朱笔,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写下“国泰民安”四个大字,随后将其放在案头。这四个字,不仅是他对天下百姓的承诺,更是他此次平叛的坚定信念。他相信,只要君臣同心,上下协力,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,没有平定不了的叛乱。
养心殿内,檀香依旧袅袅,烛火依旧跳跃,而乾隆的心中,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,静候着西山传来的捷报。他知道,这不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,更是一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