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魏忠贤的府邸深处,烛火在铜制烛台上明明灭灭,映得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忽明忽暗。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捏着那份来自洛阳的奏折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泛黄的纸页被摩挲得发皱。
“瘦子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浑浊的眼珠转动着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窦。这瘦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,虽算不上顶尖的将才,却也绝非奏折里写的那般蠢笨——上千人围不住几十人?溶洞之战损兵折将?小王村更是被几个残兵搅得人仰马翻?字字句句都透着刻意贬低的痕迹,这其中的水分,他岂会看不出来。
手指在“无能误事”四个字上顿了顿,他抬眼望向窗外。庭院里的老槐树影影绰绰,沉沉的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,将整个府邸裹得密不透风。耳边仿佛又响起侄子魏明的声音,那小子前些日子连日在他跟前转悠,一口一个“叔叔劳苦”,说什么“侄儿愿为叔叔分忧,去洛阳历练历练,也能为魏家挣些体面”。
魏忠贤轻轻叹了口气。他这一生,从市井无赖到权倾朝野的“九千岁”,踩着多少尸骨才走到今日?可终究是个宦官,是个“无根之人”。魏家的香火,全指望魏明这一辈。若这小子能在军中站稳脚跟,将来真能混个大将军当当,手握兵权,那他魏忠贤即便百年之后,魏家的势力也能稳固,谁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分毫。
“罢了。”他将奏折往紫檀木案上一放,纸张与桌面碰撞,发出一声轻响。侧头对身旁垂手侍立的随侍道:“拟旨,明日早朝我奏请皇上为我侄子加封洛阳总兵之职。”
随侍连忙躬身:“奴才听令。”
“魏明为年轻一代之典范,素怀报国之心,行事果决,敢为朕分忧。今经洛阳知府杨启、福王朱由崧联名举荐,朕心甚慰,敕封魏明暂代洛阳总兵之职,”魏忠贤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“,节制洛阳府及所属各县兵马。望其到任之后,整肃军纪,练兵备战,务必肃清当地匪患,缉捕夜枭余党,以安地方,以慰民心。若有懈怠,严惩不贷。”
“奴才遵命。”随侍应声,转身往偏厅走去,那里笔墨早已备好。
魏忠贤重新靠回太师椅里,宽大的袍袖垂落,遮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。目光望向烛火深处,显得格外深邃。他给了魏明一个机会,一个能让魏家更上一层楼的机会,也给了自己一个念想——一个关于“身后名”与“家族稳”的念想。只是他此刻还不知道,这个看似寻常的任命,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不仅会在洛阳激起千层浪,更会在不久后,将整个天下的棋局,搅得风云变色。
几日后的洛阳城,总兵府的校场上,魏明正穿着一身崭新的铠甲,站在高台上。阳光洒在他年轻的脸上,映出几分得意与张扬。底下的士兵们正在操练,呐喊声震天动地。他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,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——属于他的时代,似乎真的要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