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道比主路狭窄许多,仅容一人侧身通过,两侧的石壁常年不见天日,潮湿得能拧出水来,指尖触上去能摸到滑腻的苔藓,混着细碎的石屑,粘在皮肤上冰凉刺骨。路势一路朝下,蜿蜒曲折得像条蛰伏的蛇,时而左转,时而右拐,偶尔还要低头避开头顶垂下的钟乳石——那些石笋尖端泛着青白,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,透着几分诡异。龙珠的光芒在狭窄的空间里折射,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,贴在湿漉漉的石壁上,随着脚步晃动,仿佛有无数残缺的鬼影在身侧随行,吐着阴冷的气息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,脚下的青石板忽然变得平整宽阔,原本逼仄的压迫感骤然消散,前方的黑暗也豁然开朗。穆霄走出通道口,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巨大的大厅里——穹顶高约十丈,四壁由青灰色的条石砌成,石缝间填着糯米石灰,虽历经岁月,仍异常坚固,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凿痕,深浅不一,显然是一代代人陆续开凿而成。借着龙珠的光芒可以看清,整个大厅足有五百平见方,地面铺着整块的黑石,被人常年踩踏得光滑如镜,倒映着光墙晃动的光影,仿佛脚下踩着一片流动的墨。
大厅中央立着三根盘龙石柱,龙纹早已斑驳,鳞片处积着厚厚的黑灰,柱脚缠着早已朽坏的锁链,链环粗大如碗口,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污迹,像干涸的血,又像陈年的锈,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。角落里堆着些残破的木箱,箱板被虫蛀得千疮百孔,上面的铜锁早已锈蚀断裂,风从通道口灌进来,吹动箱内残留的几片发霉绸缎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。
就在这时,一阵若隐若现的“轱辘”声顺着气流飘来,夹杂着马蹄踏地的“笃笃”声,虽然隔着厚厚的石壁,被过滤得十分微弱,却清晰可辨,带着种沉闷的回响。穆霄走到大厅边缘,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壁上,那声音更真切了些,像是从西北方向传来,间隔均匀,显然是有商队正从附近经过。“是马车声……”他心中一动,这大厅竟离某处官道或商路不远,难怪万通商行能借此暗中往来。
再往前,大厅的尽头竟又分出无数条通道,像蛛网般朝四面八方延伸开去,一眼望不到头。有的仅容一人爬行,入口被藤蔓半掩,藤蔓根部缠着干枯的骸骨;有的高阔如主路,地面上还留着新鲜的脚印,靴底的纹路清晰可辨;更有几条通道深处透出微弱的光线,或明或暗,不知通向何处。每条通道口都没有任何标记,只有石壁上天然形成的褶皱与凹陷,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,藏着数不清的秘密,正无声地吞吐着阴寒的气息。
穆霄走到最近的一条通道口,龙珠的光芒顺着地面铺开,照见地上的足迹——是男子的靴印,尺码与那黑衣人相符,且泥土新鲜,边缘尚未被潮气侵蚀,显然刚有人走过。他俯身细嗅,空气中除了阴寒,还多了丝极淡的药味,像是用当归、麝香调和的疗伤药膏,与白日里在云往居擦肩而过时,万通商行掌柜袖口泄出的气息隐隐相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