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入万茶殿正门的刹那,她忽然猛地抬头,散乱的发丝被动作带开,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。目光直直撞进穆霄平静无波的眼底,又扫过廊下——其他七大护法或靠在朱红廊柱上,或半卧在铺着锦垫的长椅上,面色虽依旧苍白,却已褪去了往日的青黑,呼吸也平稳许多。她先是一怔,随即嘴角扯出个凄厉的笑,笑声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!母蛊已死,我体内的子蛊三日必发,左右都是个死,何必这般折腾,多此一举?”
穆霄没接话,目光落在她渗血的裤管上——深色的布料早已被血浸透,贴在腿上,还在不断晕开新的红痕,显然伤得不轻。
红衣护法见他不答,忽然攒起最后一丝力气,猛地挣开血龙卫的钳制,踉跄着后退半步,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。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顺着柱子缓缓滑坐下去。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,先是无声的哽咽,很快便成了压抑的恸哭,肩膀剧烈颤抖着,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:“死便死了……我这条命本就不值钱……只是……只是我那对老父母,怕是再无人照看了……”
她抬起布满血污的手,胡乱抹了把脸,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,在下巴汇成小股的浊流:“他们是好人啊……当年盗匪洗劫村子,杀了我的亲生爹娘,是他们……是那对老两口,拖着残腿把我从尸堆里刨出来的。老汉瞎了一只眼,是被盗匪的刀划的;老妪断了条胳膊,是为了护我,被房梁砸的……他们用讨来的米汤一点点喂活我,省着口粮给我吃,自己嚼树皮……”
“后来他们攒钱送我去学武,说女子有武艺傍身,就不会再被人欺负。老汉总说:‘丫头,学好了本事,不用害人,能护着自己就行。’我进茶灵教,真的只是想挣些银钱,给老汉治眼,给老妪接骨……谁料……谁料一步步陷进来,但我也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,每次执行任务时,要么我提前让手下通知离开,要么就中站人装死,我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……”她哭得喘不过气,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玻璃碴,“他们还在等我回去……等我带药回去……”
她忽然抬眼,望着廊下那些曾与她共事的护法,见他们虽虚弱,却无蛊毒发作时的痛苦挣扎,眼中闪过一丝茫然,随即是难以置信的颤音:“你们……你们的蛊……”
“已除了七七八八。”穆霄的声音很轻,像落在水面的羽毛,“子母蛊虽毒,却非无解。龙珠之力可涤荡蛊虫,只是需些时日。”
红衣护法愣住了,眼泪还挂在睫毛上,像结了层冰。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微光,随即是更深的痛苦,她猛地用额头撞了下冰冷的地面,发出“咚”的闷响:“我……我虽然不情愿意,但双手已经沾了两人的血,洗不掉了,上任红衣护法为测试我的忠诚度,让我把两个不听话的村民送去炼蛊……那些被我送去炼蛊的人,他们的爹娘……也在等他们回家啊……我罪该万死……可我爹娘……他们年纪大了,走不动路,没人照顾,会饿死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