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显闻言,忽然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震得油灯火苗直晃:“魏公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手!穆霄那小子以为摸清了福王府的底细,就能翻出天去?”他猛地坐直身子,玉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,“府里的暗线已经备好,那口枯井底下的暗道,早就被我们填了半丈厚的夯土,只留了个空壳子给他们看。”
“还有吴惟忠找的那个替身老卒,”周显冷笑一声,肥肉挤成一团,“昨夜就被我的人‘请’去喝了顿酒,此刻怕是……。等他们明日动手,看到的‘福王’,只会是我安排的死士。”
黑斗篷的头垂得更低,兜帽边缘几乎要蹭到地面,声音裹在斗篷里,像从深潭底浮上来的气泡,又闷又沉:“魏公那边早有定夺。他说,不必急着拦,先让穆霄他们动手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斗篷下摆的暗纹,像是在复述一道不容错漏的密令:“魏公说了,福王这身子骨,经不得折腾。穆霄要救他出去,就得时时刻刻护着,走快了怕他累着,走慢了怕被追上——活生生一个甩不开的累赘。等他们真把人从府里弄出来,慌慌张张往城外跑时,必然手忙脚乱。”
“到那时,”黑斗篷的声音压得更紧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,“咱们不必露面,只消在暗处推波助澜。让守城的卫兵‘恰好’收到线报,让巡夜的兵丁‘恰好’堵住他们的去路。穆霄为了护着福王,必定束手束脚,进退两难。”
他抬眼,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:“魏公的意思是,借他们的手,了断这个烫手山芋。到时候,天下人只会说,是穆霄救主不成,反害了福王性命,咱们既除了心腹大患,又能把罪责全推到穆霄身上,真是一石二鸟的妙计。”
周显听得眉开眼笑,肥硕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发出“笃笃”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阴毒的计策伴奏:“魏公果然算无遗策!穆霄那小子自以为占了先机,殊不知早掉进咱们挖好的坑了。”他猛地停下手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你盯紧了,务必让这出戏演得真真切切,半点不能露馅。”
“魏公还是太仁慈了”周显猛地拍了下桌子,茶杯里的水溅出半盏,“南京城的城门从今夜起就会外松内紧,护城河沿岸也会加三道暗岗,穆霄他们带着个累赘,跑得了吗?”
他挥了挥手,语气陡然变得狠戾:“你先回去盯着,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来,此事办成了,魏公有重赏。另外魏公有令,若他们真中计了,不必请示,直接动手——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,让穆霄知道,跟魏公作对,就是死路一条!”
黑斗篷再躬身,转身时斗篷扫过地面的阴影,如墨汁滴入静水,瞬间消失在密室深处。周显重新靠回椅上,望着跳动的灯火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。油灯的光映在他肥硕的脸上,一半亮,一半暗,像极了这南京城里藏着的无数杀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