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诶,我说,你……你真就不打算说点啥?”
“我应该说点啥?”
“啧,你没见陛下把定国侯都喊来了吗?”
“那关我鸡毛事儿,犯事儿的又不是我!”
“呦呵,这么有底气?你可别忘了那犯事的那是你们家老爷子的义子,你的义弟。
你大哥都被薅过来了,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?”
“对不起啊,你要是这么说,我还真就觉得我能独善其身。”
“有说法?”
从宁安县衙往大牢去的路上,多罗和迖刹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。
他们奉圣意带兵去大牢提人,此时身后还跟着附近驻扎的官兵。
两人说着说着,迖刹突然勒住缰绳,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多罗。
这件事总的来说多罗应该也会被牵扯,毕竟他大哥察哈台都被卷进来了,莫非他还能置身事外?
闻言,多罗故作高深地瞥了迖刹一眼:“十两黄金!”
迖刹顿时气结:“你爱说不说,搞的老子求你似的!”
说罢迖刹策马便走,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。
对此,多罗确实毫不在意,而是开始原地数数。
“十……”
“九……”
……
“三……”
“二……”
“一!”
“这是十两黄金!”
当多罗默默数到一的时候,一个钱袋子便飞了过来。
而多罗居然看也不看就伸手抓住了,动作熟练的让人惊愕,甚至把他们身后那一群兵士都看呆了。
“你小子他娘的越来越黑了,听你说几句话居然要老子十两金子,以后不能跟你继续一块待了,要不然我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风去!”
多罗笑着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,收好后两人继续策马前行。
多罗面不改色:“辽南那地方虽然不富裕,但那些个地主豪绅谁不是富得流油?
人家没成箱成箱的金条往你家抬?
不是你给人家赶出的吗?”
“陛下说了,不让咱们收受下面贿赂,要不然他发现了是要处分的!我跟你说,我不举报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,你别拉我一起下水啊!”
“死心眼,你动动脑子想想,陛下他老人家说这话是有原因的!”
多罗白了迖刹一眼:“你想想看,你收了贿赂,是不是就意味着你要帮人家办事儿?就算人家不找你办事,就凭你们这交情,他们在外面是不是就能借你的名头胡作非为?
不论是哪一种,他们最后的目的无非两个,要么就是坑害老百姓,要么就是损害国家利益。
所以说,陛下恨的不是你收贿赂,他恨的是你帮人家坑害百姓和出卖国家!”
迖刹听得似懂非懂:“那这跟你收受那边儿的人的贿赂有啥关系?”
“关系就是……”
多罗突然压低声音:“陛下没彻底把他们当自己的百姓呗!”
迖刹大惊失色:“这话可不能乱说啊!”
“也就是咱哥俩,换了旁人你看我说吗?”
说着多罗还是低声道:“我在那边儿是大把捞钱了,可是你看我在辽东,在草原那边儿捞钱了吗?
而且我捞的钱,八成可都是送到了那些战死兄弟的家里,你以为我就知道捞钱?
你以为我跟他们那些人似的都是傻逼?
你以为我干的这点事陛下真就不知道?
你也不想想陛下的锦衣卫,那跟鬼似的,别说我捞钱了,就是我跟我媳妇儿一晚上几次他们都清楚。
但是,咱这些人里,我挨陛下骂是挨的最少的,你没发现吗?”
听着多罗这话,迖刹都不由的微微瞪大了眼睛。
确实,多罗这混账东西虽然财迷的很,而且有时候干的事也确实出圈,可是相比起来陛下好像真的没怎么斥责过他呀!
突然迖刹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:“你的意思是,前几年你在云州附近驻扎时,抢劫商队,杀人灭口的事儿陛下也知道?”
“你听他们放屁吧,我那时候最多收一下保护费,我什么时候抢劫了?”
多罗不屑地哼哼:“而且我收了保护费,可是真派人把那些商队护送到云州城下了,我可不是白收的!
至于这些钱,你没发现那几年云州附近都没上报过灾情?”
“你是说,陛下知道你挣了这些钱,他也知道你把这些钱大部分花在了正道上,所以陛下才容忍你的部分行为?”
“然也!”
多罗嬉皮笑脸地看着迖刹:“我跟我哥最大的不同,就在于我虽然做事偶尔出格,但我犯的事都是陛下能容忍的小事,而且,我从来不让陛下为难!
我虽然拥兵在外,可对于陛下派来的人我从不和他们闹矛盾,李承平如此,你也如此。
再者,我虽然小错误不断,可是我一不贪权,二不结党,三我还能管住我的嘴。”
“所以你明白为啥明明我一直跟在陛下身边,可他却偏要把我大哥喊来了吧?”
迖刹听到这儿大体已经懂了,明明这件事多罗也能处理,为什么陛下还是把察哈台喊来了。
说到底……
“外面所有人都觉得皇后娘娘是你们家最聪明的,可现在看来,你才……你也不遑多让啊!”
想了想,迖刹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“不过你也真是的,定国侯好歹是你大哥,他被陛下猜疑,你就真不帮他说几句好话啊?”
多罗直接摇头: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,我以前不是没劝过,可没用啊!
这次我要是替他求情,那就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了。
其实我也知道,这事的问题出在哪儿,可是我也没辙啊!
我大哥这辈子哪哪都好,就是他家那小子,我那大侄子……
哎,没法说,那就是从小让我大哥和嫂子惯坏了!”
多罗一副哀愁的模样,活像个生活无奈的普通男人。
而此时迖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,只能是沉默下来,只不过他莫名觉得这十两黄金花的不冤,他好像学到了什么。
快到大牢的时候,迖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,问了句:“你觉得你那义弟的案子,会是个什么结果?”
多罗想也不想:“没救了呗,还能是什么结果?”
“你说陛下会不会考虑他的功劳,然后将功折罪啊?”
“我觉得啊?我觉得现在天上突然掉下个雷来把你砸死,听上去都比这个可能性大!”
多罗哼了一声,眼里满是鄙夷。
“这小子当年也不过就是个大头兵,还是个遗留在辽东的汉人。
那时候他们这些人被那群室韦部落的人逼的活不下去了,没办法才偷摸从室韦族的地界偷跑到草原的,是我家老头子陪陛下打猎时恰好撞上的。
那时候他都快冻死了,浑身上下都是冻疮,进气多出气少,眼见就没救了。
要不是当时陛下也在,我家老头不好推脱,他这狗东西哪能活到今天?
后来他参军,陛下问他参军干嘛,他说想报答陛下的恩情,想在军中出人头地,想让天下和他一样的人都不再受欺负。
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个人物,是个人,所以我才撺掇着让老头收他当义子,算是让他有个依靠。
可是你看看这才过了多久?他说的话就全他妈被狗吃了!”
多罗哼哼冷笑:“我听那小媳妇儿说他干的这些缺德事儿的时候我都后悔,他娘的当年救他还不如救条野狗!
陛下对他那是何等的恩情,可他呢,在这儿欺压百姓,作威作福,还他娘的打着陛下的旗号……
合着好处全是他的,黑锅全是陛下的,害的陛下被老百姓骂……
呸!
什么东西?!”
多罗毫不掩饰的唾弃让迖刹只觉得自己的忠心还有待提高,此时他终于明白为啥多罗从来不被骂了。
妈的,这小子不仅对陛下够忠心,同时心眼子也多啊!
不过话说回来……
虽然察哈台不如多罗聪明,可是人家也不算蠢,再有皇后娘娘冰雪聪明……
迖刹挠了挠头,心想:为啥感觉孛罗叔就没这么聪明啊?
难道他们兄妹仨都随了那位过世的婶子了?
两人没再说话了,就这么默默地走,可当他们快到牢狱时,就隐隐听到了那一声声咒骂。
此时赵义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,跟个门神似的,明晃晃地在那儿等多罗他们。
可多罗居然直接翻身下马,也不跟赵义说话,走到的刑具房翻了根手腕粗的棍子提着就往里走。
赵义赶紧拦下问道:“侯爷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“去让他们闭嘴啊,这看不出来?”
多罗脚步不停,甩开赵义就往里走。
“可是陛下还没有下旨动刑啊?”
多罗突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赵义:“他们干的这些事儿就已经很该死的,而他们现在摆功劳,扯功勋,那就是在给陛下抹黑,这一点儿赵千户想不明白?
这话也就是你们听了,这要是让旁人听了该怎么想?哦,陛下就专门是给他们这些畜牲撑腰的?
赵义啊赵义,你是锦衣卫,是天子亲卫,是给陛下分忧的不是给陛下添堵的,你难不成还要把他们的话报上去然后等陛下处置?
你脑子没事儿吧?
你回头也想想,你这么做能不能对得起陛下,啊!”
说吧多罗提着棍子就往里走,一边走一边儿大吼。
“他娘的,让老子看看是谁家的狗没拴紧在这儿叫唤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