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语林的结界外,最后一道阵纹亮起时,慕容雪的鬓角又添了几缕白发。她扶着君无痕的手臂,望着眼前淡绿色的光幕——这是用生木纹与天蚕丝交织而成的“活阵”,能随灵力流动自动修复,比寻常护阵坚韧十倍。
“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。”慕容雪笑了笑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释然。静语林中心已竖起三座简易的木屋,聚灵阵日夜运转,虽灵气稀薄,却足够维持基本修行。院子里开辟了小块田地,种着从万域带回来的谷种,青嫩的禾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君无痕抚摸着结界光幕,指尖感受到生木纹的脉动:“只是暂时安稳。天机殿的势力遍布万域,我们得知道他们的动向,更要找到……还活着的故友。”
念禾正擦拭着铁枪,闻言抬起头:“爹,我去吧。”他已换回少年装扮,眉眼间刻意染上几分稚气,背上的药篓里装着刚采的灵草,活脱脱一个走街串巷的药童,“我这副模样不惹眼,换个身份就能混进各大城池。”
慕容雪想说什么,却被君无痕按住手。他看着念禾眼中的坚定,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:“记住,安全第一。每天换一个落脚点,不要靠近天机殿的核心区域,若遇危险,立刻捏碎瞬回符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念禾将一块刻着生木纹的玉佩系在腰间,“这是娘做的传讯玉,只要我还活着,你们就能感应到。”
次日清晨,念禾借着晨雾离开了静语林。君无痕和慕容雪站在结界边缘,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空间裂隙中,久久没有转身。
“他长大了。”慕容雪轻声说,声音里带着欣慰,也藏着担忧。三百多年的囚禁,让念禾比同龄修士更沉稳,却也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。
君无痕握紧她的手:“我们当年,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?”
接下来的日子,静语林恢复了宁静。君无痕每日打坐恢复修为,同时研究从黑石城带回的阵材,试图改良护阵;慕容雪则打理着田地,用生木纹催生灵草,偶尔会对着青岚苑的方向出神。两人默契地不多言,却都在等传讯玉的动静。
第七日傍晚,传讯玉突然微微发烫。慕容雪连忙注入灵力,玉佩上浮现出几行潦草的字迹:“已入南域,见天机殿征兵,修士皆需服‘灵役’,反抗者当众抽灵脉。”
“灵役……”君无痕的脸色沉了下去,“是要将修士当做人形灵脉,为天机殿主提供灵力。”
第二十日,传讯玉再次亮起:“遇沙海域旧部,隐于黑市,言北境冰原的‘冰魄族’全族被灭,仅少族长逃入迷雾沼泽,至今下落不明。”
看到“冰魄族”三个字,慕容雪的手抖了一下。冰魄族曾与青岚域世代交好,族长的女儿还是她的闺中密友。君无痕轻轻按住她的肩,没有说话,只是将玉佩上的字迹抹去。
一个月后,念禾传回的消息带着血腥味:“天机殿在中域设‘灵狱’,囚禁反抗者,每日公开处决十人。看到了凤族的标记,凤离长老……恐怕已不在了。”
凤离的名字像根针,刺得君无痕心口发疼。那个总爱跟在慕容雪身后,喊他“君大哥”的凤凰族少女,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。
“他还说,在灵狱附近看到个熟悉的身影,像是……赵老将军。”慕容雪的声音带着颤抖,将玉佩递给君无痕。
赵老将军曾是玄甲卫的统领,看着君无痕长大,当年为了掩护他们撤退,断了一条胳膊。君无痕盯着玉佩上的字迹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:“念禾说他还活着?”
“只是远远看到个背影,穿着囚服,被押往刑场……”
君无痕猛地站起身,玄铁枪在手中发出嗡鸣:“我去救他!”
“不可!”慕容雪拉住他,“念禾说了,灵狱周围布着‘锁灵阵’,化神境以下修士进去就是死路!你现在修为未复,去了也是白白送死!”
“难道眼睁睁看着赵将军被处决?”
“我们等念禾的消息。”慕容雪的声音异常坚定,“他说会再去确认,若赵将军还活着,我们再想办法。无痕,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。”
君无痕看着她眼中的泪光,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枪。他知道慕容雪说得对,冲动解决不了问题,可胸腔里的怒火与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又过了半月,传讯玉传来了好消息:“赵将军未死,被关押在灵狱最深处。偶遇当年青岚苑的侍女,现化名在灵狱当厨娘,说将军在狱中联络旧部,等待时机。”
“还有,”玉佩上的字迹顿了顿,添了一行,“她说,青岚苑的海棠树,有人偷偷浇了三百年的灵泉,如今竟抽出了新芽。”
君无痕和慕容雪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希望。海棠树是青岚苑的象征,有人浇灌,就说明还有人记得他们,还有人在等待。
“念禾还说,他要去东域看看,那里曾是天机殿的薄弱点,或许有更多旧部。”慕容雪将玉佩收好,“他会在三个月后回来,带详细的地图和名单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,静语林的田地里长出了饱满的谷穗,慕容雪用灵草酿的酒也封入了陶缸。君无痕改良的护阵又增加了三层,连空间裂隙都被加固过,寻常修士根本找不到入口。
他们偶尔会坐在院子里,看着夕阳穿过结界,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君无痕会讲他在凡尘的经历,讲阿禾父女的善良,讲小镇百姓的坚韧;慕容雪则说她和念禾在迷雾沼泽的日子,如何用生木纹对抗杀阵,如何教念禾识字练枪。
“等安定下来,我想教念禾布阵。”慕容雪靠在君无痕肩上,声音轻轻的,“他性子太刚,得学些迂回的法子。”
“好,还要教他酿酒,你的手艺可不能失传。”
夕阳落下时,结界外传来细微的波动。君无痕警惕地握紧枪,却见一只信鸽穿过光幕,落在慕容雪的肩头,腿上绑着个小小的竹筒。
是念禾的信鸽!比预计的早了一个月。
慕容雪连忙取下竹筒,里面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字:“速来援。”字迹潦草,墨迹中还带着血丝。
两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。
“他出事了。”君无痕的声音冰冷,玄铁枪已握在手中,“我去东域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慕容雪站起身,腰间的生木纹手链亮起,“这次,我们一起。”
君无痕看着她眼中的决绝,点了点头。他将聚灵阵的核心石交给留守的老仆——那是从灵狱逃出来的玄甲卫残部,然后握住慕容雪的手,两人同时捏碎了瞬回符。
空间裂隙在眼前展开,通往未知的东域。君无痕知道,这次出去,再也没有退路。但只要能找回念禾,能与故友重逢,哪怕面对千军万马,他也无所畏惧。
玄铁枪的枪尖在暮色中闪着光,映出两人并肩的身影。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,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——为了念禾,为了赵将军,为了那些还在等待的人,也为了那株在焦土中抽出新芽的海棠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