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、孤寂、以及那噬心刻骨的背叛感，如同毒蛇般缠绕着我。
苏浅……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，那“痛苦”而“决绝”的眼神，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回放。我试图找出她被胁迫或被控制的迹象，但那段影像和她拿出的“证据”，逻辑看似严密，时机把握精准，绝非仓促之间能够伪造。
除非……她早有准备。
这个念头让我通体发寒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牢狱的混沌壁垒泛起涟漪，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。
是紫薇仙尊。
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、威严莫测的模样，身后并未跟随侍从。
“张大使，此地可还习惯？”紫薇仙尊的声音平淡，听不出喜怒。
我抬起头，冷冷地看着他，没有回答。
他也不以为意，自顾自地说道：“你很聪明，也很有能力，甚至……运气也不错。能凭借一己之力，搅动三界风云，逼得罗睺败退，着实令人惊讶。”
“但，你还是太年轻，太天真了。”他话锋一转，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，“你以为，仅凭一腔热血和所谓的‘新思想’，就能撼动这存在了亿万年的秩序？就能触动那些根深蒂固的利益链条？”
“苏浅的背叛，让你很意外？很痛苦？”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，“这很正常。在绝对的利益和力量面前，所谓的信任与情谊，不堪一击。她做出了更聪明的选择。”
我死死地盯着他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是你……操控了她？”
紫薇仙尊既不承认，也不否认，只是淡淡道：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码，或者说……软肋。重要的是结果。”
他向前一步，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向我：“张文韬，看在你也曾为天庭立下些许功劳的份上，本尊可以给你一个机会。”
“交出你所谓的新天道核心，公开承认你的‘错误’，并指认敖丙、雷震子等人为你的同党。如此，本尊或可向玉帝求情，保你一缕残魂转入轮回，免受形神俱灭之苦。”
“否则……”他眼中寒光一闪，“明日‘三界仲裁大会’上，等待你的，将是万仙唾弃，永世不得超生！”
原来如此。
他们不仅要打倒我，还要我亲手毁掉新天道，并献上我所有忠诚伙伴作为投名状！
好狠毒的心思！
“休想！”我毫不犹豫地拒绝，尽管仙力被禁，但意志依旧不屈，“我就算是死，也绝不会向你们这些蠹虫妥协！”
紫薇仙尊似乎早已料到我的反应，并不动怒，只是淡淡一笑：“冥顽不灵。那便……明日见分晓吧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，身影缓缓融入混沌迷雾，消失不见。
牢狱中再次只剩下我一人。
次日，所谓的“三界仲裁大会”在凌霄殿召开。
与其说是仲裁，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批斗大会和罢免仪式。
到场的神仙比平日朝会多了数倍，不仅包括天庭各部正神，还有来自四海、地府、乃至一些重要洞天福地的代表。显然，紫薇仙尊要当着整个三界精英的面，将我彻底钉在耻辱柱上。
我被押解到殿中，依旧被禁制锁链束缚着，形容狼狈，但脊梁挺得笔直。
紫薇仙尊高居主位（玉帝依旧缺席），两侧分立着各路神仙。我看到苏浅站在紫薇仙尊下首不远处，面无表情。老陶和雷震子被隔离在角落，由重兵看守，目眦欲裂。文文不知被带到了何处。
大会开始，紫薇仙尊的亲信们轮番上阵，慷慨陈词。
他们出示了“确凿”的证据——那段伪造的敖丙与魔族通讯的影像，苏浅提供的关于我“勾结域外魔神”的玉简，以及一系列被歪曲解读的、关于我推行改革时“独断专行”、“排除异己”的“事实”。
他们控诉我“引入邪法”（指新天道）、“祸乱纲常”、“资敌叛界”（指向人间倾斜资源）、“编造谎言”（指归墟预警）……
人证（苏浅）“物证”俱全，逻辑链条看似完美。
整个会场，群情激愤（至少表面上是）。那些曾被我的改革触动了利益的神仙，那些被谣言蛊惑的中立者，那些本就对我不满的旧神……他们的指责和唾骂，如同汹涌的浪潮，几乎要将我淹没。
众口铄金，积毁销骨！
我试图辩解，但我的声音在对方掌控的“仲裁程序”和汹涌的“民意”面前，显得如此微弱和苍白。
最后，进入了投票表决环节。
“现在，就是否罢免张文韬‘三界革新大使’、‘灾后重建总指挥’等一切职务，并将其打入九幽深渊，永世镇压……进行表决！”紫薇仙尊的声音，如同最终的审判槌，敲响在我的心头。
一道道代表着赞同罢免的光束，从与会神仙手中亮起，汇聚成一片刺眼的光芒海洋。
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。
我看到曾经一些向我表示过支持的基层神仙，在紫薇仙尊及其党羽的目光逼视下，颤抖着举起了手……
我看到敖丙和雷震子在角落里疯狂挣扎怒吼，却被死死按住……
我看到苏浅……她缓缓地，也举起了她的手，投下了那关键性的一票背叛！
那一刻，我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，彻底粉碎。
“表决通过！”
紫薇仙尊威严的声音，宣判了我的“命运”。
“即日起，剥夺张文韬一切仙职神位！打入九幽深渊，非量劫不得出！”
两名气息强大的神将上前，粗暴地架起我，准备将我拖走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金碧辉煌却又无比冰冷的凌霄宝殿，看了一眼那些或冷漠、或得意、或怜悯的面孔，看了一眼我那被死死按住、绝望咆哮的兄弟，看了一眼那个……面无表情的背叛者。
失败了么？
就这样……结束了吗？
不甘心啊……
还有人间……那些在魔灾中挣扎的生灵……还有那悬于头顶的“归墟”……
巨大的无力感和黑暗，吞噬了我的意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