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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云关前,煞云累积,十绝凶威如层层阴霾,压在所有人心头。风吼销形,地烈焚天,两阵已让西岐一方损兵折将,士气受挫。第三日,阵前再起风云,走出一位身形瘦削、面容阴鸷的道人。此人身着皂色道袍,手持一杆漆黑长幡,幡面无风自动,上有无数扭曲符文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、直透灵魂深处的阴寒气息,正是“落魂阵”之主——姚天君姚宾。

“玉虚门下,昨日地烈阵前,杨戬小儿侥幸得脱。今日吾这‘落魂阵’,不焚肉身,不毁法宝,专收尔等魂魄元神,倒要看看,何人还敢来试?” 姚天君声音嘶哑,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诡异韵律,闻之令人心神摇曳。

“落魂阵”并未如之前两阵般声势浩大。阵门处,只有一片灰蒙蒙、雾沉沉的混沌区域,方圆不过数里,寂静无声,唯有一杆杆与姚天君手中相似、但小了许多的漆黑幡旗,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按照某种玄奥轨迹缓缓飘荡。整座大阵散发出的,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、死寂、以及针对神魂的强烈吸引与剥离感,仿佛那是通往九幽黄泉的入口,多看几眼,魂魄都似要被吸走。

芦篷内,广成子等人面色凝重。“落魂阵凶名在外,专攻神魂,防不胜防。其阵中黑砂、咒幡,皆蕴含恶毒咒力,沾之即伤魂魄,动摇根本。昔日曾有金仙不慎,被其摇落魂魄,浑噩上榜。”赤精子沉声道。

“此阵诡异,需得神魂稳固、心志坚定,或有护魂异宝者,方可一试。” 道行天尊皱眉,“然我玉虚门下,擅此道者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下首两位将领出列,却是方弼、方相兄弟。此二人原是商纣镇殿将军,后投西岐,虽非玉虚嫡传,却也修有玄门炼气法门,肉身强横,更兼兄弟同心,神魂亦有感应。方弼拱手道:“广成子仙长,末将兄弟二人,愿往落魂阵一探!我等久经沙场,心志尚可,更兼兄弟连心,或可抵御其神魂攻击,为仙长探明此阵虚实!”

广成子看二人一眼,略作沉吟。方氏兄弟确非最佳人选,但此刻玉虚门下擅长神魂之道者不多,且此阵凶险,嫡传弟子折损不起。让这二人先去试探,倒也合适。他取出两枚清心玉佩,赐予二人:“此乃静心宁神之宝,可稍抗外魔侵袭。汝二人入阵,切莫分开,互为奥援,只需探明阵中幡旗分布、黑砂规律,感应神魂攻击强度,即刻退回,不得恋战!”

“末将遵命!” 方弼、方相接过玉佩,挂在胸前,顿感一股清凉之意护住灵台。二人对视一眼,皆看到对方眼中决绝,下篷提兵刃,大步走向那灰雾笼罩的阵门。

地仙石台,蒲英早已全神贯注。膝前混沌副珠清辉凝练如实质,将她自身与砺锋、岳震及几位核心弟子笼罩,形成一层抵御神魂侵袭的屏障。星核悬浮中央,微微旋转,其内蕴含的“秩序”之光,对那混乱、沉沦的魂煞气息,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与净化倾向。

“此阵……与风吼、地烈截然不同。” 蒲英神念借助混沌珠延伸,小心触碰阵外边缘的灰雾,立刻感到一丝阴冷、粘稠、充满恶意的神念侵蚀试图顺着感应反噬而来,她急忙切断联系,心有余悸。“不重杀伐,专攻心神,动摇根本,咒杀魂魄……这已近乎魔道咒术!”

方弼、方相来到阵前,互相点头,并肩踏入灰雾。身形甫一没入,外界观感顿变!阵内并非绝对黑暗,反而有一种昏黄、迷蒙的光,仿佛残阳暮色,又似烛火将熄,透着无尽的衰败与死寂。脚下是松软、吸魂的“幽冥沙”,空中飘荡着肉眼难辨的“散魄黑砂”,更有无数细小的、扭曲的“勾魂符文”时隐时现。

“紧守心神!玉佩护体!” 方弼低喝,与方相背靠背,警惕前行。胸前清心玉佩发出柔和白光,勉强照亮周身三尺,将靠近的黑砂与符文稍稍逼退。

然而,阵中攻击无形无质。方相走着走着,忽觉眼前一花,仿佛看到昔日朝歌宫殿,纣王狰狞面目,耳边响起同僚惨死时的哀嚎,心中戾气与恐惧不由自主地升腾。“大哥……我好像听到……” 他话音未落,心神已是一荡。

就在这心神微分的刹那,一缕几乎不可察的“散魄黑砂”趁隙贴上其护体白光,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去,沾在其后颈皮肤。方相浑身一颤,只觉一股透骨冰寒夹杂着怨毒、憎恨、绝望的负面情绪,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,冲击他的三魂七魄!眼前幻象更甚,神魂剧痛,手中兵刃几乎拿捏不住。

“二弟!” 方弼察觉有异,急运法力,清心玉佩光芒一涨,帮助方相稳住心神。但更多的黑砂与符文,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,从四面八方无声涌来,冲击着两人的护体神光。那清心玉佩的光芒,在连绵不绝的魂煞侵蚀下,竟开始迅速黯淡!

“不好!这黑砂与符文,能污染、消耗护魂法宝的灵性!” 地仙石台,蒲英借助混沌珠的“真实”视野,清晰看到那黑砂与符文并非实体攻击,而是由纯粹的负面精神能量与恶毒咒力凝结,专克各类清净、守护性质的法力与法宝。方氏兄弟的玉佩,品质终究有限。

阵中,姚天君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一座稍高的法台上,面容隐在灰雾中,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渗人。他手中那杆主幡缓缓摇动,口中念念有词,声音低沉诡谲,直透魂魄:

“三魂杳杳,七魄幽幽,荡荡游魂,何不归来……魂归来兮……魄安在哉……”

咒文一起,整座落魂阵的灰雾骤然翻腾!所有飘荡的小幡旗同时发出呜咽般的异响,无数更凝练、更恶毒的“锁魂链”虚影自幡旗中射出,并非攻击肉身,而是直接缠绕向方弼、方相的神魂虚影!与此同时,地面“幽冥沙”泛起吸力,空中“勾魂符文”大亮,形成天罗地网,要将二人魂魄硬生生从肉身中剥离、拖拽出来!

“呃啊——!” 方弼、方相同时发出痛苦嘶吼,只觉头重脚轻,天旋地转,意识昏沉,体内三魂七魄蠢蠢欲动,仿佛要被那股无形的恐怖吸力扯出躯壳!胸前玉佩“咔嚓”一声,齐齐出现裂痕,灵光尽失!

“兄弟连心,气血为引,定!” 方弼目眦欲裂,猛地咬破舌尖,一口本命精血喷出,混合兄弟二人气血,在头顶形成一片微薄但坚定的血光,暂时抵住了锁魂链的拖拽。方相也强忍剧痛,效法施为。

“垂死挣扎。” 姚天君冷笑,主幡摇动更急,咒文愈发急促,“魂不守舍,魄不离体?吾以尔等之名,唤尔等之魂!方弼!方相!此时不归,更待何时!”

最后一声厉喝,蕴含真名咒杀之力!方弼、方相浑身剧震,如遭重击,头顶血光骤然溃散大半!二人眼神瞬间涣散,魂魄离体之感更加强烈,肉身僵直,口鼻中已有淡淡虚影(魂魄不稳的征兆)溢出!

“姚宾!安敢如此!” 芦篷内,道行天尊怒喝,便要出手。广成子却再次按住他,沉声道:“阵前斗法,凶险自担。此刻救人,反害其魂。” 他目光紧锁阵中,指尖清光闪烁,似在推算。

地仙石台,蒲英面色苍白。她“看”到,姚天君的咒术,竟是以真名为引,通过阵法放大,直接作用在目标“存在”本身的因果联系上,强行撼动、勾连其魂魄!这已非简单神魂攻击,而是涉及了因果咒杀的层面!方氏兄弟的抵抗,在其“名”被呼唤、因果被撼动的瞬间,便已事半功半!

“星核!” 她心念急转,不顾危险,分出一缕神念,引动星核中那一丝对抗“混乱”、“无序”、“归墟”的秩序之光,并非攻击,而是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、稳定的、锚定“存在”的波动,遥遥罩向阵中苦苦支撑的方氏兄弟。

这缕秩序之光极其微弱,又是隔空施威,难以直接对抗落魂阵的咒力。但它出现的那一刻,仿佛在狂暴混乱的魂煞海洋中,投下了一枚小小的“定海针”。方弼、方相那即将彻底溃散的意识,蓦地感到一丝清明与稳固,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,离体的魂魄虚影微微一滞!

“咦?” 法台上的姚天君似有所感,阴鸷的目光猛地扫向地仙石台方向,尤其在蒲英身前的星核上停留一瞬,眼中闪过一丝惊疑。

就这瞬息之机,方弼爆发出最后的潜力,狂吼一声,不再试图稳固自身,而是将残余所有气血神魂之力,猛地推向弟弟方相,嘶声道:“走!”

一股巨力将浑噩的方相猛地推向阵外!方弼自己则因力量耗尽,神魂彻底失守,头顶一道模糊的魂魄虚影被那锁魂链“嗖”地一下,从肉身天灵盖中强行扯出,没入姚天君手中的主幡之内!其肉身顿时僵立不动,气息全无,旋即被涌上的黑砂淹没,化作一具枯槁躯壳。

“大哥——!” 被推至阵边缘、魂魄归位的方相,回头目睹此景,目眦尽裂,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嚎。但他也知此刻留下必死,强忍滔天悲愤,连滚爬冲出阵门,回到西岐阵前,已是泪流满面,气息奄奄。

姚天君收了方弼魂魄,主幡上多了一道挣扎的虚影。他看向仓皇逃出的方相,又瞥了一眼地仙石台,并未追击,只是阴恻恻一笑:“又收一道魂魄,不错。玉虚门下,可还有人愿来‘落魂’?”

西岐阵前,一片悲愤死寂。方弼阵亡,魂魄被收,比形神俱灭更令人心寒。

芦篷内,广成子面沉如水,缓缓道:“收兵。此阵……需从长计议。”

地仙石台,蒲英收回神念,脸色更白一分。方才冒险以星核秩序之光干扰,虽只一瞬,却也让她神魂受到那咒力余波冲击,若非混沌副珠护持,恐已受伤。但她的收获,同样巨大。

“真名……因果……咒杀……” 她喃喃自语,眸中光芒闪烁不定,“这落魂阵,竟将‘名’、‘魂’、‘因果’三者以咒术勾连,形成必杀之局。星核的秩序之光,之所以能起一丝作用,或许是因为其能短暂‘稳定’那被咒力撼动的‘存在’关联……”

她对咒术、对因果、对神魂攻击的理解,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震撼。地仙阵法,以往多侧重能量运用、地脉勾连、物质变化,对这等涉及“名”、“魂”、“因果”的诡异咒杀之术,涉猎极少。今日观阵,虽凶险,却如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领域的大门。

“此阵虽恶,其理可鉴。” 蒲英对砺锋、岳震传音,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与兴奋,“吾等地仙阵法,或可借鉴其‘因果牵连’、‘名实相应’之理,结合星核定序、混沌化生之能,创出既可守护己方魂魄因果,亦能干扰、削弱敌方神魂咒术的辅助阵法,而非一味强攻硬守。”

砺锋眼中精光一闪:“师妹是说,以彼之道,触类旁通?此计大善!十绝阵虽凶,亦是吾等磨刀之石!”

正议论间,忽有商军使者来到石台前,却是闻仲亲兵,拱手道:“蒲英长老,闻太师有请。言落魂阵凶诡,恐明日再有战事,特邀长老过营一叙,或可共商观阵心得。”

蒲英与砺锋对视一眼,心知这既是拉拢,亦是进一步试探。沉吟片刻,蒲英点头:“有劳回禀太师,贫道稍后便至。”

使者退去。蒲英看向那灰雾渐收的落魂阵方向,又望了望西岐芦篷,心中已有计较。十绝阵的凶险与玄奥,远超预期。地仙欲在这杀劫中立足,学习、成长、乃至……合纵连横,恐怕是必经之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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