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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。

并非虚无的黑暗,而是粘稠的、仿佛具有重量的、混杂着无数细微光屑与扭曲波纹的混沌之暗。

叶天命猛地睁开眼睛,剧烈的头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识海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,传来绵密而尖锐的痛楚,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魂深处的疲惫与虚弱。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,那是心神透支、强行呕血的后果。

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琉璃地面上,背靠着那道曾作为短暂庇护所的灰白光带。外面迷廊的光影依旧混乱地流淌变幻,但似乎离她远了一些,被这光带构成的半封闭空间柔和地过滤了。

昏迷了多久?不知道。在这里,时间没有意义。

她挣扎着想要坐起,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,肌肉酸痛无力。勉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,又是一阵头晕目眩。她不得不停下动作,急促地喘息,等待那阵虚弱感稍稍退去。

意识逐渐清晰,昏迷前那一刻的感觉如同烙印般重新浮现——那一闪即逝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“熟悉感”。

哥哥……

不是幻觉。那微弱到极致的触碰,却带着无可置疑的真实。那是与她血脉相连、灵魂同源的存在,在这片混乱时空中留下的……某种痕迹。

希望,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花,带着刺痛的血色根系,深深扎入她濒临枯竭的心田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,混杂着激动、急切、忐忑,从灵魂深处涌出,强行压下了肉身的疲惫与神魂的伤痛。

她必须过去!必须去那个感觉消失的方向!

叶天命咬着牙,用颤抖的手从行囊里摸出最后一点补充精气的草药残渣——这是之前在森林边缘采集的,此刻也顾不得苦涩,胡乱塞进嘴里咀嚼吞咽。又取出仅剩的一小块雷火枭的“领主级煞晶”,握在掌心,艰难地运转起“太初寂灭道”基础法诀。

精纯而霸道的能量缓缓流入干涸的经脉,如同甘霖滋润龟裂的土地。寂灭之力如同最忠诚的清道夫,一边炼化吸收能量,一边修复着因心神透支而受损的细微经脉与神魂。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,煞晶中的雷火属性与寂灭之力相互碰撞、湮灭、转化,带来灼热与麻痹交替的奇异感受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当掌中煞晶缩小了一圈,颜色也黯淡了不少时,叶天命终于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。头痛减轻了,虽然依旧隐隐作痛,但至少不再影响思考。身体的虚弱感还在,但已能支撑行动。

她缓缓站起,脚步有些虚浮。寂灭剑心重新被唤醒,散发出稳定的灰光,再次为她在这混乱时空中“锚定”自身。这一次,“锚定”的感觉似乎更加吃力,剑心的光芒也显得有些黯淡,显然之前的透支对剑心本身也造成了负担。

但她顾不得了。

目光投向迷廊深处,那个感觉消失的大致方向。那里,光带的扭曲更加剧烈,色彩更加斑斓诡谲,甚至能看到一些更加庞大的、缓缓旋转的暗色气旋,以及悬浮在空中的、尺寸惊人的破碎陆块虚影。空间的波动也更加不稳定,时不时有细微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在远处一闪而逝。

危险,不言而喻。

但叶天命的眼中,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。

她紧了紧手中的“寂灭”长剑,迈开依旧有些虚浮但异常坚定的步伐,走出了灰白光带的庇护,重新投入那片浩瀚而混乱的光影迷廊。

朝着那个方向,她开始前行。

路径变得更加艰难。光带不再是简单的纵横交错,而是开始呈现出螺旋、盘绕、甚至相互嵌套的复杂结构。有些区域,数条不同颜色的光带纠缠在一起,形成一个巨大的、缓缓转动的彩色漩涡,散发出强烈的吸扯力和时空扰动。叶天命必须耗费更多的心神去计算安全的通行间隙,有时甚至需要冒险从两道高速旋转的光带之间的、仅容侧身而过的狭窄缝隙中挤过去。

时间的紊乱也达到了新的高度。有时她明明只走了几步,却感觉像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跋涉,精神上的疲惫感骤然加剧;有时又感觉自己疾行了很久,回头一看,却似乎只移动了很短的距离。这种错位感不断考验着她的判断力和耐心。

她还必须时刻警惕那些“回响碎片”。越往深处,这些碎片似乎越多,也越不稳定。它们不再只是静静地躺在角落,有些会随着时空的扰动而轻微飘浮,有些甚至会主动散发出一阵阵情绪波动,试图吸引路过的意识。叶天命不得不将寂灭剑意的防护开到最大,同时极力收敛自身的精神波动,如同在雷区中潜行的猎手,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。

好几次,她险些被突然爆发的空间裂痕扫中,或是不小心踏入了一片时间流速骤然加快数十倍的区域,差点被那疯狂的时光之力“催老”。全靠寂灭剑心那顽强的“锚定”之力和她近乎本能般的危机反应,才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或挣脱。

消耗,巨大得可怕。刚恢复的一点体力和心神,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。汗水湿透了她的鬓发和后背,紧贴着伤痕累累的身体,带来粘腻的不适感。握着剑的手,因为持续用力而指节发白,微微颤抖。

但她不能停。那一丝微弱的“熟悉感”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尽管光芒黯淡,却始终指引着方向,支撑着她榨取着身体的每一分潜能,向前,再向前。

终于,在不知跋涉了多久之后,她抵达了这片迷廊区域的核心边缘。

眼前的景象,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,瞳孔微微收缩。

那是一个……“漩涡”。

一个无法用常理形容的、规模宏大到令人窒息的时空漩涡!

它并非由物质构成,而是由无数条粗壮无比、颜色深邃到近乎漆黑、却又在内部流转着暗金、深紫、幽蓝等诡异光晕的“巨型光带”,以一种无法理解的、超越三维视觉的复杂方式,层层叠叠、螺旋盘绕、相互咬合而成!这些巨型光带本身就在剧烈地扭动、震颤,彼此摩擦、碰撞时,无声地迸溅出大团大团扭曲的光斑和细碎的空间碎片!

漩涡的中心,是一个深不见底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的黑暗孔洞。孔洞的边缘在不断扭曲、变形,时而收缩如针尖,时而扩张如巨口,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吸力和一种……仿佛万物终焉的寂灭气息。

而最让叶天命心神剧震的,并非这漩涡本身的壮观与恐怖。

是在那漩涡核心黑暗的边缘,在那些疯狂扭动的巨型光带深处,她看到了一些……“景象”。

不是通过眼睛“看”到的清晰画面,而是她的寂灭剑心,以及那持续释放的、对哥哥的执念呼唤,与漩涡中某种宏大的存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后,在她意识中投射出的、模糊而破碎的“感知”!

她“看”到了一条河。

一条无边无际、浩瀚磅礴、由无尽璀璨光点汇聚而成的“光之河”!那些光点,每一个都似乎代表着一种存在,一个生命,一段时光,散发出或明亮或黯淡、或温暖或冰冷、或喜悦或悲伤的微弱光芒。光河不知从何处发源,亦不知流向何方,只是永恒地、沉默地流淌着,带着一种超越个体生死、俯瞰纪元轮回的苍茫与威严。

时间长河!

一个古老而尊崇的名词,带着神话般的色彩,骤然跃入叶天命的脑海。尽管眼前的“景象”只是极其模糊的投影,但那浩瀚的气势、那承载无尽时光与存在的意象,与她曾听过的、关于时间长河的零星描述,隐隐吻合。

而在这条模糊光河的投影附近,在那漩涡狂暴扭曲的光带间隙,她还“看”到了更加奇诡的一幕:

几个相对明亮的光点,正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、充满玄奥轨迹的路径,缓缓移动。它们似乎……正从光河的某一段较为“黯淡”或“凝滞”的支流中,“跃出”!并非向上或向下,而是仿佛突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,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朝着光河另一段看起来更加“活跃”或“生机盎然”的支流“汇入”而去!

在这个过程中,那些光点的“性质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从原本带着一种“终结”或“沉寂”意味的黯淡,逐渐焕发出一种“新生”或“初萌”般的、更加柔和却充满可能性的光晕。

这景象一闪而逝,如同惊鸿一瞥,模糊不清,且充满了她无法理解的玄奥与信息。

但就在这景象出现的瞬间!

她一直竭力维持的、对哥哥的那份执念呼唤,与那“跃出”又“汇入”的光点轨迹中的某一道——不,是与那轨迹所代表的、某种更加宏大、更加根本的“法则”或“过程”—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、强烈到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共鸣!

不是找到了哥哥具体的“回响碎片”。

而是她的执念,触碰到了某种……“可能”!

一种让逝去的灵魂,并非彻底湮灭,而是以另一种形式、在另一个时间与地点,重新获得“存在”的……可能!

轮回……转世?!

这两个词如同惊雷,在她近乎空白的意识中轰然炸响!

原来,哥哥可能……不是永远地消失了?他的灵魂,可能进入了那个玄奥莫测的“轮回”之中,在某个她不知道的世界、某个她不知道的时间,重新开始了生命?

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,远比发现一丝灵魂痕迹更加石破天惊!

它彻底颠覆了她之前“复活哥哥”的悲愿,打开了一扇全新的、充满无限可能与希望的大门!

寻找的目标,从“复活亡者”,转变为了“寻找转世之身”!

视野与心志,在这一刻,被无限地拓宽、拔高!从个人的执念与复仇,投向了更浩瀚无垠的天地宇宙,投向了那贯穿过去未来的时光长河!

然而,就在她心神因这巨大的震撼与明悟而剧烈波动、几乎失守的刹那——

“嘶……蝼蚁……安敢窥视……时序根源……”

一道冰冷、古老、带着非人质感的意念,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毒蛇,毫无征兆地、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!

这意念并非声音,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冰冷信息流,充满了对一切“扰乱时序者”的漠然、厌恶与……杀意!

紧接着,前方那狂暴的时空漩涡深处,一条原本缓慢扭动的、颜色暗沉如污血的巨型光带,猛地一颤!其尖端部分骤然脱离漩涡主体,化作一只纯粹由扭曲时间法则构成的、半透明的灰白色巨爪,携带着令周围空间都为之凝固、时光都为之紊乱的恐怖威势,无视了空间的阻隔,朝着叶天命所在的方位,狠狠抓来!

巨爪未至,一股冻结灵魂、混乱思维的恐怖意志已经降临!

叶天命浑身汗毛倒竖,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!

她刚刚明悟的希望,眼看就要被这来自时空漩涡深处的、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,扼杀在萌芽之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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