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的画卷继续展开,停留在谢凛盗取血蚕枢后的那个黎明。质子旧居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未散尽的雨气,与怀中那枚冰冷却蕴含生机的血蚕枢形成诡异对比。谢凛将它藏进墙壁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,动作熟练得像早已演练过千百遍。
谢凛(指尖拂过冰冷的墙面,内心独白带着冰冷的嘲弄):看啊,谢凛,你现在像个守着赃物的贼,还是最卑劣的那种——偷的是别人硬塞过来的命。
他没有丝毫睡意,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木椅上,窗外渐亮的天光将他一半身影照得清晰,一半埋在浓重的阴影里。他开始梳理自己的计划,如同摆弄一盘复杂的棋局。
利用血蚕枢被触动时的能量波动,结合他暗中复刻的另一半皇室信物(一枚看似普通的青铜环佩,内侧却刻着与遗诏呼应的微型符文),尝试在特定时辰、特定地点(他早已测算好的皇城地脉节点)激活机关城遗诏。这一步,是险棋,但也是打破僵局,为自己争取主动权的唯一机会。
谢凛(指节无意识敲击着桌面,节奏带着压抑的焦躁):必须快…在萧衍,或者藏在更深处的那双眼睛察觉之前…
他需要力量,需要名正言顺的身份,需要…斩断这令人软弱的情感羁绊的利刃。他告诉自己,这是复仇,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。
然而,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萧澈昏睡时苍白的脸,和那抹刺目的唇上血痕。
谢凛(烦躁地闭上眼):…麻烦。
这声低咒,不知是在说计划本身的复杂,还是在说那个总让他计划出现变数的人。
天亮后,丞相府仿佛一切如常。谢凛依旧是那个温顺、低调、甚至有些怯懦的敌国质子。他按时去向萧衍请安,垂眸敛目,将所有的锋芒与算计深深藏起。
萧衍端坐主位,目光看似平和,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。他简单询问了谢凛的病情(谢凛以“偶感风寒,已无大碍”含糊带过),话题便转向了朝堂动向,语气中带着对“某些不安分势力”的隐忧。
谢凛(恭敬地低着头,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,内心冷笑):不安分?最大的不安分,不就坐在你面前吗?
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依赖,仿佛离了丞相府的庇护便无法生存。这副模样显然取悦了萧衍,或者说,符合了他对“质子”的预期。
萧衍(语气缓和了些):“安心住着,只要安分守己,萧府自然不会亏待你。”
谢凛(声音温顺):“谢丞相庇护,凛…感激不尽。”
退出主院,谢凛在廊下“偶遇”了刚从机关工坊出来的萧澈。少年似乎一夜未眠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,脸色也比平日更白几分,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,看到他,只是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。
萧澈(语气带着惯有的嫌弃):“病秧子能下床了?看来阎王爷嫌你麻烦,不肯收。”
谢凛(垂下眼睫,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,声音轻柔):“劳澈公子挂心,只是小恙,不敢叨扰阎王。”
他扮演着完美的、无害的客人。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尖锐地反驳:他不是挂心,他只是…嘴毒。
萧澈(哼了一声,与他擦肩而过,带起一阵淡淡的松墨与冷铁气息):“最好如此。死在我家,我还得费心找地方埋。”
这话刻薄得近乎残忍。若是往常,谢凛只会觉得是羞辱。但此刻,知晓了血蚕枢真相的他,却从这刻薄里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——像是…某种笨拙的、用尖刺伪装起来的确认?
谢凛(站在原地,看着萧澈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,袖中的手悄然握紧):萧澈…你到底…还藏着多少秘密?
谢凛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落,而是借着“散步”之名,在丞相府中看似随意地走动。他的步伐不疾不徐,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机关,记录着巡逻守卫的换岗时间、能量监控节点的分布、以及一些看似寻常却可能通往隐秘之处的路径。
他在一株繁茂的古树下驻足,仰头看着枝叶间漏下的细碎阳光,仿佛在欣赏景致。实则,他的精神力正高度集中,尝试感应地下深处那若有若无的、属于机关城核心的微弱脉动。同时,他袖中的那枚复刻信物,也在微微发烫,与地脉产生着极其隐晦的共鸣。
谢凛(内心计算着):能量节点…守卫间隙…地脉活跃期…还差一个最关键的,血蚕枢被‘发现’并引动的契机…
这个契机,必须自然,不能引起萧衍的怀疑。他需要等待,或者…创造一个。
然而,计划越是清晰,内心某种莫名的抗拒就越是强烈。每一次看到萧澈那带着倦意却强打精神的模样,听到他那欠揍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毒舌,那份被他强行压下的、名为“在意”的情绪,就如同顽固的藤蔓,试图挣脱理智的牢笼。
谢凛(靠在树干上,闭上眼,脑海中是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):
声音一:记住你的身份!记住萧家手上沾的血!任何心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!
声音二:可他救了你…用他自己的命…那些温暖…难道都是假的吗?
声音一:温暖?那不过是天才心血来潮的施舍!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!
声音二:可是…
“可是”后面是什么,他不敢深想。
他猛地睁开眼,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。不能再犹豫了。复仇之路,注定尸骨铺就。若这尸骨中注定要有萧澈的一份…那也只能如此。
谢凛(最后看了一眼萧澈机关工坊的方向,转身离开,背影决绝):就这样吧。
他以为斩断的是软肋,却不知,有些链接,早已在不知不觉中,深入骨髓。